云舞榭在回客房的路上遇到了将甚,听闻朱砂桂的案件并无特别波动,他是神医,能医天下人,却也医不了死人。而天罡府既已验过尸,便不愿再做多余之事。将甚对此并不惊讶,就装作极为可惜的样子,言语之间,泄露了沈延歌要前往验毒的消息,若是云楼主缺席,怕是真要落于下风了云云。
将甚还打算再润色一通,云舞榭却干脆得很,留下一句“等候姑娘安排”便缓缓而去,白色衣袍甚是飘逸。
几下响亮的掌声响起,陈星从附近假山后走出,朝着将甚拱了拱手,说道:“佩服佩服。”转而望着云舞榭远去的方向一脸沉思,“没想到激将法对云舞榭和沈延歌这么管用啊。”方才也是将甚唬沈延歌,若奇毒之谜让神医名号的云舞榭给抢去改如何云云,沈延歌立时答应。
将甚道:“激将法并不管用,他们都只是需要台阶下。”言语间,陈星突然觉得,她对云、沈二人,甚至医药神尊都颇为了解。
郊外,何尝挚与展靖谙到了一处驿站,纷纷翻身上马。
“展小将军不发一言,沉默得很,是在想谁啊?”
“暗夜。”
“瞧不出,原来你喜欢眉目清秀这一款啊。”
“闭嘴!我就是觉得他似曾相识,可老也想不起来。”
何尝挚哈哈大笑,认真道:“你这样俗套的理由,早过时了,怕是追不到杀手暗夜呀!”
展靖谙无以言当,只催马上前,欲挥剑恐吓,但见何尝挚言笑晏晏,挥手扬鞭,马蹄卷风而起,已潇潇洒洒扬长而去。
俩人一前一后,纵马奔腾。
没多久,他们已经绕到霍家后院墙外,双双跃上屋檐,神不知鬼不觉进了霍宅。后院四处荒芜,废弃不堪,展靖谙不禁纳闷:“这么大的宅子,主人会缺钱打理吗?”
何尝挚握住展靖谙的手腕,直往前院去了,说是干脆问问主人。
他们刚走到前院小花园,就见一个衣着朴素洁净的中年男人坐在石桌之前,面貌也就四十多,双目却有些浑浊沧桑。男人看到他们并不吃惊,反倒是往身后方向一指,说道:“我的管家孙正,就是在那里死的,天罡府的人已经来过了,带走了尸体和朱砂桂。”
展靖谙问道:“你就是霍老爷?”
“对,老夫就是霍书。”
展靖谙又道:“你知道我们是谁?”
“不是来查案的,就是来杀人的,都差不多。”
展靖谙道:“为何?”
何尝挚凉凉开口:“都是不速之客。”
展靖谙短短几句向霍书大致说明了来意,其间,对何尝挚的江湖名号模糊略过,但霍书一听得名字,立时哼了声,“何大魔头大驾光临,老夫真是失礼了。”竟是丝毫不放在眼里。
他们问到孙正是否与人有所结怨,霍书说生意人的管家,安分守己的,能结什么怨?又问到孙正的生平,说是只想查清真相,霍书这才给他们讲述起来。
“孙正在当我的管家之前,是我一位结义兄长的管家。我那位兄长,姓孙,和我一般,是个生意人。”
展靖谙道:“莫非那位孙先生,家里出了事?”
霍书顿了一下,缓缓说道:“我有两位结拜大哥,孙兄,还有一位兄长,姓金。”听到此处,何尝挚与展靖谙交换了眼神,何尝挚不动声色,示意展靖谙不要多言。
又听霍书继续说道:“我们三人义结金兰,承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白手起家并不容易,好在我们三人吃得苦受得累,生意一天天好了起来,自然不算富甲一方,但方圆百里,我们三个,都是有头有脸的生意人了。他们早已成了家,儿女美好可爱,家庭幸福,可是,天不如人愿……”话锋一转,语气逐渐沉重。
“他们两家遭遇盗贼入户,一夜之间,财产被尽数洗劫,全家皆被屠杀。我记得,那天是八月十五,正值中秋,他们两家在一起庆祝,结果……到如今都十多年了吧,成了悬案,盗贼踪迹全无,到如今,一个也没抓住。”话音刚落,霍书合了双目,不忍多说,几段话语间,仿佛又老了一些。
展靖谙心中发涩,与何尝挚对望了一眼,不忍去问那管家孙正又是如何幸免于难?
霍书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又道:“当时,孙正出门采购物品,这才逃过了一劫。”他永远忘不掉,那夜圆月皎洁,可当他推开孙宅的大门,他两位结义兄长与家人躺倒在地,而满地的血色,将清亮无暇的月光染成了血红。那之后,他就将两家人的尸体安葬,领走了孙正,三个闯出一片天地的生意人,只余下了自己。
跟着,他又带着何尝挚与展靖谙去了院内一处堂室,模样老旧,却很整洁,大抵是常常有人打扫整理。环顾四周,虽然后院都已经杂草丛生,但这堂室周围,却蝶花相伴,草木葱茏,主人就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堂室外生气盎然,趣味横生,堂室内里,牌位林林总总陈列在桌,桌前摆放香炉,还供奉着菜品点心,新鲜丰盛,想必时时更换。
展靖谙见那牌位中有两个立在最前,双双上刻“义兄”云云,不由对霍老爷又钦佩了几分。
霍书点香躬拜,嘴里轻声喃喃,细听皆是日常琐碎之事,活似唠家常。原是老了,生死相隔,也消减不去丝毫兄弟之义。
展靖谙与何尝挚见状,便告辞离去。俩人怀疑孙正的死,或许与宝库藏品相关,但一件一件的宝物去查,那得查到何年何月?
何尝挚牵马而落,笑嘻嘻道:“走,眼下倒是有个捷径能查。”
展靖谙大喜,跃身上马,忙问道:“是什么?”
长鞭一摇,俩人双双催马向前,倏忽间便跑出数十里地。夏末花叶飞扬,纷纷溅在他们身侧,何尝挚的声音淡淡浅浅,好似带了花香。
“明德山庄的藏品名满江湖,咱们去开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