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途红尘录,是终神殿的最高级别的追击令,但凡殿主亲自颁下此命令,便是整个终神殿的事。程度之最,何尝挚自然知晓。
黄、红、紫、蓝四道身影齐齐纵身攻向何尝挚,他忙道一声“退后”,随即飞身迎敌。展靖谙手握奈何,腕间打颤,苦于对方嘱托,又恐上前致使何尝挚分心,只得暗暗着急。
那身着白黄锦袍的俊丽男子便是苏以蜇,他未着兵刃,出手便要去扣何尝挚的肩头、手腕,出招内敛、利落,不求锋芒。
何尝挚岂会令其如意?对方攻来,他便回身防御,并不硬刚。来回无果,苏以蜇终于急攻,反掌去推他胸前穴道,何尝挚虚身一晃,竟是绕身于后,去顺势击打在他背后,欲乘机偷袭的崔紫命。那紫袍孩童身量小小,面上罩一双色面具,偷袭不得反被推了一掌,登时凌空翻身,消减攻势。
蓝衣男子息烨谣持剑、红衣少女花染墟持梅血钉,纷纷攻上,四人将何尝挚围在中间,联合击打。一时之间,何尝挚与四人缠斗,打得难舍难分,更是难以脱身。
何尝挚翻手拽过崔紫命的手腕,将人挡在苏以蛰身前,跟着又斜身踢上息烨谣手中长剑,刚好格挡下花染墟的三枚梅血钉,终于勉强止了四人攻势。不由舒出一口气,深感乏力。
“你们想带我走,也是为了给赵寻渊抱不平?”
息烨谣神色冷冷,言辞也冷。
“终神殿的人都很忙,只关心藏品文物,不会执着于武林盟的事情。”跟着,宝剑竖劈,只冲何尝挚的腰腹,既快又狠,也带着冷风。
何尝挚腹背受敌,纵然能侧身扭转,避开要害,但这一剑下去,腰侧免不了要带血受伤。苏以蛰大喊一声“慢着!”
一刃寒光凌空落下,又跃蹦而上,若玉石相撞,叮铃作响。
竟是奈何宝剑挑开息烨谣手中长剑,展靖谙顺势挡于何尝挚身前,俩人后背相抵。
身后触及展靖谙腰身,柔软温暖,何尝挚却冷汗直流,不禁暗暗心惊:这傻丫头怎么半点话都不肯听?竟然又冲冲动动跑出来了。适才那一击,息烨谣至少用了五六成的力,若非见展靖谙意志坚决,拼死相抗,全力而出,恐怕展靖谙也是抵挡不住。
四周是敌,他不敢分心,心说要早些脱离战局,带着展靖谙先逃才是正事。他们二人合战早有先例,眼下面对四位无有束缚的强敌,亦是难以迅速攻破。交相对战,不过十招出头,何尝挚便不愿再等,直接运转内力,破开四人进攻。
“何某与你们终神殿也算有些交情,往日里更是以兄弟朋友相待。今日何以如此为难于我?”言之最后,隐隐伤心之意。
《洪荒心法》功力非凡,四人之中仅瞬息避开的苏以蛰冲将而上,蕴起内力与之对掌。
“何宫主,你是否曾与陌上酒相约一叙?”
何尝挚油然升起一份担忧。
“为何这样问?”
他心念陡然一转,内力不由自主猛抬了几倍,苏以蛰顿时吃劲儿,旁侧的花染墟与崔紫命迅速出掌,覆于苏以蛰身后,与之共同承担了这份劲力。
“宫主哥哥,就在昨晚,我们终神殿内,发现了朱砂桂。”花染墟终于开口,一双绝美眸子却避开了何尝挚投来的视线。
“什么?”
在场无人吭声,何尝挚一语问罢,视线扫过花染墟、崔紫命、苏以蛰,最后定在苏以蛰的脸上,嘴唇抖动,却没能发出丝毫声音。
与陌上酒的一切约定,无论真假,都已是无期之约定。
“何宫主,跟我们走一趟吧!”身后传来狠辣劲力,同时还有花染墟的一声“小心”。何尝挚心不在焉,却还是反射性地翻手出掌,却是打在一处极为熟悉柔软之处,听得一声鲜血喷溅,却见他这一掌正好拍在了挡来的展靖谙肩上。
“靖谙!”何尝挚急叫出声,掌心宛若千跟针芒,心惊之余,暗自庆幸展靖谙已接了息烨谣一掌,她内力甚微,所以自己的内力顺势从手臂上传送过去,虽有震痛之感,但不会真的损及心脉。
只是现下若一旦撤手,内力便会在展靖谙体内胡乱窜动,恐会受伤。若是直接催动劲力震开众人,又恐展靖谙遭此一力,难以消耗。可谓陷入两难。
想到此,何尝挚当下便继续施力,平衡两边的内力差。
“如果你们突然撒手,何某保证,你们经脉至少断掉一半。”
而终神殿四圣徒也暗暗叫糟,何尝挚不欲撤力,他们便不敢撤手,以免反噬己身。
展靖谙方才见人突袭何尝挚,不假思索便冲将而上,只想勉力接上一掌,不料两道内力都在她体内较劲,冷热交并窜动,气血不住上涌,才暗暗叫苦,不该如此莽撞。可若叫她看着何尝挚背后受掌,她心里又委实不肯。
扛了片刻,她觉背后掌力虽霸道却又温吞,循序渐进,倒是硬生生压制了对方的内力。只是两道内力运转于体内的滋味极为不好受,浑身不由自主打起颤来,只盼双方都能尽快收手。
六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唯恐生出灾劫。但如此危险行径,继续拖下去迟早出事,皆是叫苦不迭。
惊险一瞬,身着白蓝斗篷的蒙面少女踏风前来,手掌在展靖谙肩头一拂,充沛而温润之力游走展靖谙全身,一口喉头淤血跟着喷出,顷刻间也卸除周遭循环内力,返还众人手中。
众人尽皆暗道:如此内功,当世难寻。
四圣徒趁此机会,终于撤掌收力。
何尝挚搂过展靖谙,纵身旋退。
就在他们身前,蒙面少女已然抽出长剑,斜指地面,迎面对上终神殿四圣徒。目光闪闪,声音冷冷淡淡。
“先走。”
几乎话音刚落,四圣徒齐齐涌上,尽数被少女拦在剑下。而何尝挚抱起展靖谙,疾行离开,毫不回顾。
展靖谙双目朦胧,白蓝身影交织于四色之间,不由担心:“不等她?”
“用不着,她自己行。”
疏忽间,已在百里开外了。
少女见俩人已退,便不再恋战,速速击开四人,纵身一跃,消失无踪。
他们还欲再追,却被苏以蛰抬手拦住,无可奈何。
“算了,即便追上了,恐怕咱们也不是对手。”更何况,看何尝挚的反应,人,恐怕真不是他杀的。
得知李成烟遇害的消息,陈星与云舞榭、沈延歌,还有觉明、菖蒲一路快马加鞭,终于赶回了浩然山谷。云、沈二人未能在之前几具尸体上验出有毒,当下便与陈星共同勘测现场,验尸检毒,忙忙乎乎又是一段时间。
谷内事务繁多,赵冶昙整理了些许便去与赵遇铮商量,但见书房之内,赵遇铮孤坐桌前,手肘撑在桌面,双手交叠相握立着,额头垂在上面,整个人不禁消瘦,更是疲倦异常。
赵冶昙静立片刻,不忍打搅,扯过一件披风缓缓走近,三步之远,赵遇铮却立时惊觉,抬眸一看,瞧人是他,温温和和笑了。
“是你啊,冶昙。”
“遇铮,如果很累了,不如暂时什么也不要管。”
静默片刻,赵遇铮摇摇头,道:“并不是累。我刚刚,只是忍不住去想,如果寻渊此刻在这儿,多半是非常忙碌的。”说到此处,眼眸渐渐黯然下去。
手掌轻轻落在肩上,赵冶昙垂眸望着赵遇铮,柔声道:“寻渊会回来的,他最爱这些江湖闲事,可舍不得离开江湖。而且,他还有……你。”
最后那声“你”,轻不可闻,赵遇铮在很久以后想起,都觉得好似梦境一般。
“赵盟主,你们有没有见到陈星啊?”将甚急匆匆跑来,问道。
赵遇铮愣了片刻,赵冶昙连忙答道:“陈捕头听说了陌上酒的死讯,便快马离开了。”
“去终神殿?糟了!”
将甚即刻奔出,留下赵遇铮与赵冶昙莫名其妙互看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