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靖谙微微扬首,手指还捏在何尝挚的下巴尖上,何尝挚微微颔首,似笑非笑。
俩人就这样望着彼此,直到何尝挚顺势又凑近到展靖谙的脸前,静静叹气,随后笑里盛满邪恶兮兮的味道。
“哦,这么说来,本魔头的想法,是一定与展小将军相悖的喽?”
这嗓音懒懒,尾音带着颤徐徐上挑,展靖谙感受到对方之前搭在墙上的手正缓缓向她游移、靠近,心中蓦地慌乱,却逼着自己瞪视对方,从容不迫。
“你想如何?”
那近在她身侧的手掌,猛地拉过她的肩膀,将她一下扳离墙面,差点就跌进那红黑衣袍的美人怀中。
展靖谙还在愣神,头顶上就飘过一阵嘲弄的男声,满满嫌弃。
“找出去的机关啊,不然呢?”
说着,何尝挚就把立在身前的展靖谙一把挥开,自己在墙壁之中细细查找、摩挲。边找还招呼展靖谙一起。
“犯什么傻?想和我困在这里一辈子?”
但说这话时,他看都没看展靖谙一眼。
俩人寻找小半天,并未结果。墙面没有空隙、没有凸起,甚至连颜色都是死气沉沉的灰白,大概就是要直接困死俩人的。
天无绝人之路,展靖谙坚信这个,还在细细查找。
何尝挚却不干了,他随便找了个角落,席地坐下,后背一靠,手臂在胸前一搂,闭目养神,不过问任何。
展靖谙皱眉:“你不找了?”
何尝挚没睁眼,单是这样,都觉他的眉眼隐含笑意。
“找又找不到,费那工夫干嘛?多余。”
展靖谙心头一口火不知道怎么消解,问道:“那你说怎么出去?你不想赶紧出去?”
“我想出去?你在说什么胡话?”何尝挚睁开一只眼,瞧了下展靖谙的方向,极为不屑,“外面对我来说,可是整个江湖的追杀,他们都恨不得把血案、浑水全都泼在我这个魔头身上,反正我身上本就背负着数不清的人命和血债,多一点少一点,大家都懒得管了。”
何尝挚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笑出声来。
“展小将军,我现在连离欢宫都不能回,如果是你是我,你还会觉得,外面一定比这里好吗?”
没等展靖谙回答,何尝挚又自问自答。
“罢了,你磊落光明,又怎么会知道一个大魔头的感受?在这里呆着,可是我难得的安宁时光,既然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出路,不如就多呆一会儿,这四面灰墙或许太枯燥,但比起外面那帮人,不知道好了多少。”
展靖谙蹲下身,望着何尝挚绝代风华的一张脸,突然觉得那之中,透出了一丝无可奈何的疲倦。令她忍不住,问出了一句心里的疑惑。
“所以,你之前故意撇下我,是不想连累我?”
何尝挚侧目去瞧展靖谙,眼神温柔缱绻,笑得实在令人心动。
“我只是,嫌你碍事。”
那温柔眼神,在一瞬间就荡然无存,连令人内心荡漾的笑容都是戏谑胜于万千。展靖谙胸口如遭冰击,立时站起,背过身去,只盯着灰白颜色的冰冷墙壁。
“何宫主,我自然不会明白你的感受。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这四面墙壁,能暂时为你圈出片刻安宁。这片刻安宁,你以为是容身之所,但这是假的容身之所。”
果然不是一路人。何尝挚皱眉,轻描淡述道:“如果假的能让人舒服点,假的,就假的好了。”
展靖谙点头:“你说的不错。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一些不真实的,迟早会破灭,不如早点应对,拖着没用。”
她说到此处,心中也跟着重复了几遍最后的话语,不知道这到底是说给何尝挚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何尝挚冷声道:“那你快找路,别废话。”随即别开脸,不再看她。
浩然山谷中,荷塘寂静。
赵遇铮一人独坐,想着中秋便在后日,但武林之事,诸多还是一团乱麻,她正要起身去找赵冶昙,忽见一青紫色衣袍的美人公子,摇着玉扇迎面走来。
“赵盟主,好巧呀。”风流俊美,正是秦永珏。
赵遇铮不想与之多有交流,点头示意便要离开,却在错身之时,入耳了一段话。
“小王听说,浩然谷的警戒非同一般,但几次三番都有人在谷中捣乱,不知道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为之。赵盟主,作为客人,小王好生害怕,自入谷那天开始。”
入谷那天?不就是发生了意外的,往日经典别苑展览会?
赵遇铮再一回身,秦永珏的身影已然无踪,而她却毫无察觉,心中不免赞叹,寒江雪这等轻功,果然盛名不虚。
如果,浩然谷中真的混有内应,不会一直不露出痕迹。
当下,她便顺着谷中接连发生意外的几处地点,挨个寻了过去。
而困于室内,展靖谙沿着墙壁,翻找数遍无果,很是泄气,何尝挚又冷言冷语相击。
“别费工夫儿了,你当机关这么有灵性啊?看你装个可怜,卖个惨,就能冒出来了?”接触到展靖谙瞪来的视线,哼笑着抬手往上指了指,“看到没,头顶上的那些铁栏,才可能是唯一的出路。”
就在他们头顶上方,距地面约有七八米之高,数条钢管交叠而成一方钢铁之网,寒光漆黑,却耀目。
适才展靖谙已经上去看过,并无找到任何机关,她也用御火长枪与奈何宝剑砍过,这钢铁之坚硬,不能相抗。
至少,她的兵器不能。
何尝挚见展靖谙一直盯着他,心知她的想法,一脸的可惜。
“若是噬幽凤骨在手,纵使坚铁难催,又有何惧?”说着又一副瘫软的模样,还伸手去招呼展靖谙,“我早说了没用的,不如你也坐下来休息一下,保持点体力,反而是明智之举。”
挥开何尝挚伸来的手,展靖谙毫不领情,抽出御火长枪再行上去探查,在铁网的间隙中戳戳刺刺,满满不死磕到底就不罢休的气息。
被挥开的手停滞了半晌,何尝挚才缓缓收回,继续闭目养神,懒得多说。
只是长枪撞击钢条的钉钉声嘈嘈切切,不绝于耳,搞得他好生烦躁。
好半天后,他终于要出言阻止,却听得一声机窍弹开的清脆声,混着少女开心笑声。
“我找到了!”
何尝挚心觉不妙,一阵极为令人不适的气息似在鼻间,他立时起身,正好瞧见漆黑铁栏冒出一团白雾,扑向展靖谙那张明媚灿烂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