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云舞榭和沈延歌已经一同验过,并无毒吗?怎么……
众人不解,不约而同看向沈延歌,听他道:“既然是何宫主想到的,你一并说了吧。”果然高傲阴郁。
何尝挚面上一副早已料到的神情,随即解释。
“大家总是习惯性的以为,强强联手肯定万无一失,但是忽略了一点。有些事情,越多人经手,越是难以纯粹,会遭到影响的变数,将会大大提升。”
云舞榭低头沉吟,突然道:“毒素隐藏?”
何尝挚打了个响指。
“云神医说的不错。但在下并不精通药学,只是不信邪,所以便请沈门主独自一人,避开其余,重新验了一次。”至此,又递了一个眼神给沈延歌。
“我本不愿再淌这次浑水,想想就多余。但思及若是真有意外,贻笑大方暂且不说,更恐堕了恩师威名。”
沈延歌轻描淡述:“结果已出,确实有毒埋于死者体内。源于朱砂桂。”
“看来,还是你棋高一着啊。”陈星无奈叹气。
“也是误打误撞,”何尝挚道,“这个推测要是想出得再早点,恐怕和你一样,也不会太轻松就得到答案了。”
将甚站在众人之间,瞧得他们脸上表情,还是半信半疑。
信的,自然是毒师沈延歌,那么疑的,自然也就是大魔头何尝挚了。毕竟起初,陈星邀请云、沈二人一起验毒之时,可是什么也没查出来。谁知道是不是,何尝挚又在暗中捣鬼呢?
将甚佯装好奇。
“何宫主,你的意思是,凶手将毒涂在凶器之上,表面是外伤致死,实际,却是中毒?”
“说对了一半。”
将甚扬眉,示意何尝挚继续,便听他道:“凶器确实涂了毒,但都不是案发现场,大家看到的那些。”
怎么越说越绕了?众人面面相觑。
将甚饶有兴致,眼珠一晃,晃到了展靖谙的身上。
“不是案发现场的那些,那是什么?”
展靖谙会意,走到暗室中庭,掏出那枚木刺,朝向众人。
“这根木刺,是在李成烟大人的身上找到的,从他的伤口的血里流了出来。”
见到那枚木刺,云舞榭面上平静,心下一阵思索,而沈延歌慢慢皱起了眉。
陈星走过去端详一阵。
“我仔细检查过其他死者,并没有发现这样的木刺。”
展靖谙点头,描述当时的场景。
“那天,我与何宫主得知,水墨丹青笔在李大人手中,便去找线索。赶到的时候,李大人刚遇害不久,想必是事态紧急,凶手已经来不及取走这枚木刺,所以留下了这个线索。”
何尝挚补充道:“这枚木刺可非比寻常,是不是呀,白族长?”
白予玄打从一进暗室,注意力就集中在室中那棵朱砂桂上,长势极好,毫不逊色他们长生境,听到何尝挚拆解分析,心中已有了初步想法。
“是朱砂桂,理应就是这一棵。”说着,示意大家去看。
那朱砂桂植在室内,枝叶繁茂,挺拔俊秀,朵朵花瓣在枝头绽开血一般的朱砂颜色,瑰丽,又诡异。
要想要将这茂盛的枝干,打磨成这般精细的木刺,这得是下了多么大的工夫?
整个江湖,能有如此高超锻造兵器技艺的,岂不是……
何尝挚不再多说,只笑望着众人,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锻雪山庄?”
众人大为震惊地看过去,庄主封雪、夫人段千江、封篱倒是神态自若,倒是封晓刃瞪大了双眼,急得满面通红。
“我们……”她刚一说话,手便就被人握住,那人的手指微凉,却极为柔软,掌心轻轻包裹在外。她抬眸望去,封篱笑得温柔,示意不用多说。
让她瞬间,安心极了。
无论室内多少双眼睛看过来,封篱都好似没瞧见似的,只凝望何尝挚,一脸温和。
“何宫主,继续吧。”
何尝挚对陈星使了个眼色。
“陈捕头,你还记得这几位死者,胸口分别是哪些凶器吗?”
“自然,除了管家孙正,都是被他们自己的武器所伤。”
何尝挚道:“那孙正的伤口,是何武器?”
陈星摇头:“不知。”跟着看向何尝挚,“何宫主有何高见?”
何尝挚叹了口气,双目的光渐渐亮起,飘到了展靖谙身上。
“在下也希望,此刻能有位行家,愿意现身指点迷津。因为那兵器,很可能就是熟知任何兵器的凶手本人,最惯用的武器。”
将甚看得明白,当即加入了其中。
“靖靖是展溯大将军的女儿,人人都知,铁血惊鸿,最擅冲锋、断后、近身搏斗,天下间的兵刃,都有所涉猎。不如,你帮帮这俩不省心的吧?”
展靖谙瞥了一眼何尝挚,见他笑意盈盈望着自己,不由心里骂他“戏多”,却依言站出。
“晚辈不才,未曾上过战场,更不敢说得到父亲精髓。对兵刃也只是略知一二,在各位前辈面前班门弄斧,还望各位海涵。”
众人默不作声,倒是方猛极为捧场。
“展丫头别谦虚了,快讲出来吧。”
展靖谙看着方猛,有些不忍心,但还是继续。
“孙正的伤口被人为故意损害过,手法干净利落,已经巧妙的掩藏了许多信息。我起初以为,这是特制的兵器,后来才觉得方向错了。”
“应该是哪条方向?”将甚问道。
“尺寸。”展靖谙垂眸,“天下间的兵器,刀、枪、剑、戬……各有不同,根据持有者的习惯,多少也会有些不同。唯有……”
展靖谙缓缓抬眼。
“孩子与大人所用的兵器,尺寸不能同日而语。”
这也是她与何尝挚脱困,看到御火长枪留在铁栏上的痕迹,才反应过来告诉何尝挚的。
众人沉吟,让她再说细些,她便大致分析了兵刃切口的走向,得出了最后的结论。
“那是一柄,整体尺寸都要小于惯用尺寸的长枪,该是给小孩子用来练习的。甚至,做工还很粗糙,并非名师所打造。”
凶手的惯用兵器,是一柄长枪,尺寸极为不同。
没来由的,展靖谙出自私心,又加了一句。
“凶手应该很珍惜这柄长枪,兵刃的切口,虽然都有意凌乱处理,但都是不伤枪刃的用法。明显是想好好保护的。”
秦永珏懒懒,好似没有精神。
“如果没有证据,这些东西,随便谁都能说出花来。”跟着扫视一圈,“你们江湖人办案,总不能就这么儿戏吧?还有陈捕头,你可是天罡府的捕头,多少得有点分寸吧?”
“何宫主,问你证据呢!”陈星说道,“要是拿不出来,我就得请辞天罡府,以免辱没师门。”
此时,全场噤若寒蝉,料定他们已然有十足的证据在手,不然不会如此。
可是……
能制出瞒过神医云舞榭、毒师沈延歌的毒,能打造出难以拿捏分寸的精细木刺,能很好的掩盖兵走向、惯用长枪的三个人……
何尝挚朝向展靖谙。
“听陈捕头说,浩然谷意外失火,展小将军大大出了风头,可有收获?”
展靖谙瞪了一眼何尝挚,拿出来失火现场的银针,与木刺对照着举在一起。
将甚凑近过来。
“小爷记得,那天白族长险些昏厥,是觉明少侠,立时以银针施救。”
展靖谙举着银针,看向觉明。
“听说觉明少侠的银针,是云神医所赠,珍贵异常。是否相同,相信把针盒打开,一看便知。”
菖蒲顿时着急:“天底下的银针都大同小异,这不能算作证据!”
云舞榭扫视展靖谙手中那枚银针,严声道:“觉明,打开。”
觉明面色渐白:“师父……”
见云舞榭坚决异常,觉明神情复杂地跪倒在地。
“恕难从命。”
在场一片哗然。
而沈延歌眸色顿变,掏出熔光金针,比对了一下。
“这若是能算作证据,那沈某,岂不是也有了嫌疑?”
语气当中,更多了些不悦与威胁,显然心中有火,透着丝丝毫毫的狠厉。
在场众人,对医药神尊的恩恩怨怨,都是略有耳闻的,沈延歌是觉明的师叔一事,自然不是秘密。现下矛头直指觉明,他的师父云舞榭并无回护之意,他这个前师叔已经迫不及待跳出来,宁肯加深自己嫌疑,也要护短了。
将甚望着沈延歌,又望向云舞榭,心道:你们又是何苦这样别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