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龙城雪,就是龙璧寒。
赵遇铮恍然,她突然记起,很早之前,她还算个孩子,赵寻渊就与她提到过自己在问忧山谷的好友,名字并非是龙璧寒,而是龙城雪。
但也仅仅只有一次,再往后,“龙城雪”这个名字也就没再听过,他再提起问忧谷的朋友之时,便是谷主龙璧寒。
龙璧寒仪表堂堂,为什么要扮作一个胖姑娘呢?
“遇铮,为兄一直想要个胖乎乎的可可爱爱的妹妹,可是你击碎了这个梦,你说,该怎么办?”
刹那之间,过往的片段涌进赵遇铮的脑海,记忆里的自己一身淡粉衣裙,闻言便抽出宝剑挥向嬉皮笑脸的赵寻渊,直指他喉咙,不咸不淡回道:“送你去重新投胎,如何?”
而赵寻渊还是笑意盈盈,处变不惊,伸手挪开了指在喉咙的宝剑,有点惋惜道:“哪怕是再也不能当你的哥哥了。”
当初,赵寻渊还在盟主之位时,便与龙璧寒交情匪浅,特许了问忧谷在武林盟中的自由与退隐,不仅能独自发展,也能自行决定是否参加武林盟中的相关事务。
眼下他不在,只能寄希望于将甚。她三言两语说明自己与武林盟前来的意图以后,赵遇铮便提出借问忧圣泉一用。
龙璧寒却未能立时答应,“这圣泉自然能借,但需要守我问忧谷的规矩。”
“龙谷主虽长年避隐,竟是这么不在意武林同仁的死活吗?”童微说道。
见龙璧寒笑而不语,赵遇铮问道:“什么规矩?”
“问忧山谷避隐多年,但也清楚,武林众人,行走江湖少不了功夫与兵刃,所以,我问忧谷的规矩,自然是比武。”
众人一听,登时松了一口气。还当是什么刁钻猎奇的规矩呢,比武,好说啊,有赵遇铮在,还不是十拿九稳?
赵遇铮问道:“怎么比?”
龙璧寒抬头看了看天,日近黄昏,便道:“今日天色不早,大家不如及早休息,明日再行比试。”
跟着,他看向赵遇铮,又道:“但今晚,还要麻烦赵盟主拟定一份对战名单,每个门派都只能有一人出战,统共选出十二人。至于具体细节嘛……璧寒自有安排。”
“若是无门无派,可否参加?”将甚快速望了一圈,笑问。
“可。”
“那若是……不属于江湖武林的门派呢?”将甚随即望向展靖谙,问道。
“也可。”
将甚点点头,“好极了。”跟着就与赵遇铮对望了一眼。
“龙谷主已经这样说了,赵盟主,你意下如何?”
赵遇铮心算了人员,内心了然,知道她方才问的,便是将甚自己与展靖谙的出战资格,说道:“好,就依龙谷主的意思。”
晚上,明月爬上屋檐,赵遇铮与武林盟各派主要人士聚集在小院之中,商议明日出战的十二人。
因为各派的长辈都未能彻底解毒,唯恐有险,经过一番商讨,各派都已决定派出年轻一辈。
拟定的现有名单中,已包括:浩然谷的赵遇铮、锻雪山庄的封晓刃、锦绣山庄的慕尧、明德山庄的楚熙、安乐城的叶纯、重元剑宗的南知洌、挽沧楼的云舞榭、决魂门的沈延歌、销愁居的季流明,再加上无有门派的将甚、铁血惊鸿的展靖谙,终于敲定了出战的十一位人选。
还差一位出战之人——昆仑山庄,还未做出决断。
“小粽子。”沈延歌漂亮的眉眼半眯了起来。
众人心知,在武林新一代之中,方纵志不在此,功夫甚弱。明日之战,输了倒也罢,就怕刀剑无眼,方纵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要他们如何向方猛交代?他们俱是武林同仁,别看方猛对方纵平时又打又骂,但感情如何,自然知晓。
“老方怕是,很难同意方纵出战了。”封雪思及封篱,想到方猛也刚刚痛失爱徒吴霁月,就宛如丧子之痛,而方纵的武功实在一言难尽,令其出战,实在难了。
“出战并非寻常之事,方伯伯想要多多思量,也未尝不可。”赵遇铮坐在石桌前,为旁边坐的几位前辈掌门斟倒了茶水,“现下时候还早,就着美景,不如再等候片刻。”
众人不语,但显然有了些焦躁。
展靖谙道:“家父曾告诫靖谙,出战便不可打无胜算之仗,也不可派不可战之人。而无胜算之仗,是以兵刃之强、兵力之广,甚至兵武之勇,但不可战之人,可遗失千万,唯一点不可缺——出战之心。”
以前,她总是缠着父亲给她教导武功,以为只要武艺超群,便可打得胜仗,后来也觉兵法重要,以为用兵的谋略习得便能万无一失。
当时她疯了一样练武、学习兵法,把自己搞得疲惫异常,几乎疯癫。展溯问她,为何出战?她回答说,想赢。展溯又问她为什么想赢。她回答说,是使命与责任。展溯又继续问她,使命与责任是什么?并且给了她三天时间,她边练边想,边想边练,练习切磋中被展溯打翻在地,却死死不肯认输。
展溯又重复了那天的问题,透过喉咙的震动,展靖谙也听到了来自自己内心的声音——想战,出战,赢战。
如果出战者有出战之心,紧要关头,又何妨其他呢?
待到了深夜,也不见方猛等人前来,定下最终的出战消息,众人静默无声,却都心绪纷纷,对赵遇铮难免有些微辞。
叶纯道:“盟主,我与谦谦同属安乐城,但细分之下,也是白林与青雷两个派别,这剩下的一人,其实可由谦谦作为青雷派的代表出战。”
此言一出,几派长辈也纷纷附和,这倒不失为一记良策。
几个小辈见状,却并未开口,而沈延歌背过身,只望向远处,季流明合起摇扇,笑意渐浅。将甚转了下眼睛,展靖谙一愣,都望向赵遇铮。
见赵遇铮沉默不言,众人道:“还请盟主,早做定夺。其中已经带了些逼迫的语气。”
赵遇铮明白其中危险以及牵扯缘由,权衡利弊,其实这样才是万全之策。
可作为赵遇铮,方纵是弟弟,方猛是长辈、叔伯,她不能全然不顾本人想法,就对其直接否定,做下决定。
而作为武林盟主,此次最重要的是为寻得圣泉,考虑战局,也得考虑武林盟人的生死。但也不能致昆仑山庄的名声于不顾。
如果这次对战之局,她以盟主之位,一口之言,除去了昆仑山庄,这又该让昆仑山庄,在武林之中如何自处?
她是盟主,一切都为武林盟,却不能左右每一个门派,他们的自身的决定与骄傲。
无论是出自个人私心,还是盟主使命,都不允许她,在此顺遂他们的心意。
当下,面对众人的言辞逼迫,赵遇铮静静道:“位对武林盟与昆仑山庄的心意,遇铮知晓。遇铮与龙谷主相约,是明日一早交上出战人选,此时未及破晓,便还有时间可以等待。各位这几日舟车劳顿,实在辛苦,不如先自行休息,遇铮会在此处,等到第十二位出战之人。”
眼看就要形成剑拔弩张之势,叶纯连忙道:“诸位何须如此?盟主所想,自然有她的道理。其实,咱们已有青雷派的谦谦可作为第十二人出战,再给昆仑山庄的方伯伯和方纵些时间考虑有何不可呢?待到明日破晓之时,若是昆仑山庄还犹豫不定,再由谦谦出战即可。诸位都是武林同仁,数年间的腥风血雨都见过了,这一时半刻,竟然都定不下心了吗?”
叶纯这一席话,可谓四两拨千斤。
几个门派想了片刻,便纷纷告辞,回房修整。
待到人走得差不多了,叶纯笑着对赵遇铮颔首,才要转身离开,便听得身后赵遇铮道:“叶纯,谢谢。”
“铮姐姐,叶纯得你照顾良多,说这个就多余了。”
“你们不走?”
武林盟的人走了大批,可将甚、展靖谙、沈延歌、季流明却留在小苑当中。
“赵盟主真有魄力,将甚可不舍得就这么走了。”将甚托着腮,痴迷地看着赵遇铮。
“这么早回去也睡不着,不如先适应一下问忧谷的环境。”展靖谙坐在赵遇铮身侧。
季流明拱手而笑,沈延歌站得离众人最远,朝向拐角的密林,月影在角落里摇摇晃晃,那是方纵被方猛和令狐双带走的地方。
第二日,武林盟众人汇集在冰谷雪地,谷主龙璧寒他也已携人等候。其时艳阳高照,谷内却是寒意似有若无,尤其在武林盟众人没见到赵遇铮的情况下。
左等右等,待到太阳升在高空,赵遇铮才与昨夜在小苑等待昆仑山庄消息的另外四人步入场地。五人的脸色不太好,他们熬了整宿,待到黎明破晓,梳洗过后,也未能等来昆仑山谷定下的人选。打眼一瞧,在场众人间也没有昆仑山庄的影子,最后,还是启用了叶纯的主意。
“还以为赵盟主不来了呢。”龙璧寒笑道。
“龙谷主,久等了,这是拟好的名单。”赵遇铮拿出名单,犹豫了片刻,挥手向龙璧寒的方向掷出。
倏忽间银芒乍现,疾风呼啸,径直冲向飞往龙璧寒的名单。众人发愣,直到叮的一声,见到一柄长枪闪着耀目寒光,刺着两份名单精准地插到了龙璧寒的面前。
“都怪老子睡过了头,名单里必须加上昆仑山庄!”
众人愕然,顺着方猛的声音,众人歪头看去,却见一个身形比之方猛略显单薄的身影从晃目的阳光下走来。他单手提着枪,衣服褶皱很多,显然是打斗留下的痕迹,眼角下带着微微的黑,看来是彻夜未眠。
可是,他的步伐的很稳,声音清朗坚定,一双清澈的眼睛里炯炯有光。
“晚辈方纵,代昆仑山庄出任第十二位出战者,请问忧谷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