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吭携着焦生和素雪走了进来，平怀化郎将只觉眼前若有无数光芒交错生辉，万丈光芒中，一粉衣仙子翩然而现，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大舅哥，阿莺来了，你怎么不睁眼看看你的外甥女儿。”尹申乐淘淘催促怀化郎将。

“什么外甥女儿，明明是仙女下凡。”怀化郎将忘情说道，一脸的酒色驼红。

尹申左右张望：“仙女在哪儿？大舅哥，你喝醉了，看岔了眼。”

“你才眼瞎呢，仙女不就在那儿吗？”怀化郎将拉着尹申走到舒吭跟前来。

两个大男人酒气熏天，歪歪扭扭，笑声放浪。

素雪和焦生不自觉皱起了眉，舒吭不动声色，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父亲和舅父。

尹申指着舒吭，对怀化郎将拼命点头道：“对对对，大舅哥你说得对，她就是仙女，的确是仙女……”

尹申还没说完，怀化郎将就伸手猛拍了他的脑袋一下，板着脸斥责道：“对你个大头鬼，什么仙女，她是你的女儿我的宝贝外甥女儿阿莺！”

好，这就是人证了，京城来的怀化郎将，她的舅父证实她就是尹家的嫡女尹阿莺。

舒吭向着怀化郎将弯身施礼。

素雪看着尹申问道：“既然舅老爷已经证实我家娘子的身份，那老爷你到底认不认我家娘子这个女儿呢？”

“认！认！”尹申的身子没有站稳，左右摇摆，而扶着他的怀化郎将也是摇摆不定。

舒吭没有再理会二人，扭头便走。素雪急忙跟上，焦生看着醉态百出正在傻笑的两位老爷摇了摇头，也急忙跟上。

看着舒吭离去的背影，怀化郎将伸出手。

喂，莺莺儿，宝贝外甥女儿，神医娘子，你别走，舅父还有话同你说呢！

怀化郎将以手扶额，不停地甩头。

在今晚听了尹申绘声绘色讲述女儿如何行医救人的事迹后，他就打定了一个主意，可是那件明确的事此刻话到嘴边却模糊不清了，怎么也想不起来。

“大舅哥，你想对阿莺说什么？”看着怀化郎将干张着嘴，尹申醉笑着问道。

怀化郎将拍拍脑袋，想不起来了。

尹申拖了他回酒桌：“没有话说，不如喝酒！”

“好！酒逢知己千杯少！”

两个十几年前还剑拔弩张的仇人因为阿莺的归来居然成了“知己”。

舒吭没有直接回别院，而是在尹府花园内漫走，她的脚步匆促而慌乱，这一刻舒吭似乎感觉阿莺又回来了，亦或者她不是舒吭，而就是阿莺。

身子本尊的所有感觉此刻都如此明晰，沉重悲痛然又惊又喜，浓郁得叫舒吭无所适从。

哑子她是如此开心哪！

离家十三载，终于回归。

逐走她的父亲认她了，可是生母已死，且是被害而死的，她丧妇之女该何去何从？

哑子说不出话，哑子任由这满腔悲愤心绪炙烤着自己。

舒吭在园子里疾走着，难过得想要落泪，可是眼眶发胀发红却落不出眼泪。

心头恰有一股子火又在烧灼。

舒吭抚着胸口，似喘不过气。

阿莺，阿莺，我明白，我理解，我了然，你的苦你的冤你的屈我都感同身受。

阿莺，阿莺，我会帮你，我会帮你，伸母冤，报母仇！

看着舒吭暴走的背影，焦生和素雪充满了担心。

“老爷终于肯认娘子，娘子不应该高兴才对吗？为何如此难过？”素雪困惑又忧虑。

焦生道：“她一定是太喜悦了，才会无所适从。”

素雪摇头：“娘子除了喜悦，应该还有……恨吧。”

十三年弃养，不闻不问，形同陌路。

娘子的苦娘子的可怜素雪全部看在眼里呀。她也是从山岚焦家村出来的。

素雪看着舒吭，急得要哭出来。

“娘子！”素雪急唤一声，疾步上前。

她不知道她可以帮娘子做些什么，可是她总该开解于她安慰于她。

娘子一点点的苦都会让她难过得死掉。

可是舒吭猛然站定了，回过身看着素雪，眼睛里是无限的清明雪亮，整张脸都仿似发着光。

“素雪，”她在素雪手上写道，“我知道接下来我要做什么了？”

素雪心底一颗心就这么安放下来。

“娘子做什么，素雪就跟着做什么？娘子需要素雪做什么，一句话的事，素雪都听娘子的。”

“还有我，”焦生也走了上前，眼睛清澈地看着舒吭，“我也都听你的，阿莺。”

这样全然的放心信任，就算是亲人也未必做得到。

舒吭看着眼前的两人，她的一颗心也安然放回心坎儿里。

好不容易安抚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将她们交给各自奶娘带去睡下，焦氏觉得浑身骨架都要散了，走到外间，便听到隔壁小厅尹申和怀化郎将的笑声。

“大舅哥，多谢你们十三年来对我家阿莺的养育之恩，如果没有你们，我还被蒙在鼓里，受了焦家的骗呢！大舅哥，请你相信我，我绝不是对阿莺不管不问，我只是以为她已经没了，都是焦录那个小人……”尹申情绪激动，语气也高昂起来。

“不知者不怪，如果不是妹夫你生了个好女儿，我们平家要去供养谁？所以啊，妹夫，你跟我都有功劳！”

两个男人又是放浪的笑声。

焦氏气得跺脚，听着尹申一口一个“大舅哥”她怄得心里发火，尹申对她焦家的兄弟们可没有如此客气。

焦氏正窝火着，丫鬟急急跑进来：“夫人，夫人……”

那丫鬟跑得急，差点撞翻桌上的茶壶。

焦氏上去就给了那丫鬟一巴掌，丫鬟蒙了：“夫人……”

夫人一向柔顺，何时动手打过下人，而此刻她打了人还自己委屈，眼睛上都挂着泪珠呢。

“玉兰在的时候，何曾像你们这样毛手毛脚？玉兰不在，一个个没一个让我省心！”

焦氏训人，还不由悲从中来。

那丫鬟委屈道：“夫人，小别院那个丫鬟素雪过来请您。”

这可真是稀客，焦氏冷笑，她不过来请她，她也是要去找那哑巴的。既然老爷认了她是尹家的女儿，那自己这个尹家的女主人就是哑巴的母亲。

母亲，怎么可以不给女儿立规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