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惊蛰,接风宴我应该穿什么?”叶芾放了茶杯,咬着笔杆作思索状。
“您是丞相,庄重即可。”
“可是,本相想随意一些。真是岂有此理,本相想穿什么就穿什么,还有谁说不字?”一气之下扔了笔,墙上多了一道墨痕。
惊蛰汗,谁给你的气喔丞相!
于是叶芾着了一身月白色锦绣暗纹便服,玉簪束发,神清气爽地赴了宴。
走到半路发现准备好的礼品还在府中的书桌上。
“嗯……先赊着过两天补上吧。”
在侍人的高声宣唱中,叶芾到场。
“丞相大人到——”
众人注视过去,见到来人时不免惊艳,鲜有看到丞相大人如此随性的打扮。叶芾身形婉约,又书卷气十足,细细看去,竟风流清雅得不成样子。
叶芾噙着笑,悠悠然走到自己位置。与之相对的,是君子昀。
君子昀也是一袭便服,淡雅浅蓝,缀了几片莲色。
“丞相来迟了,可要罚酒喔。”君子昀修长的指节捏着杯盏,噙着笑说着。
“本相事务繁多,故而来迟,还望景阳王见谅。”
咕噜咕噜,叶芾异常爽快的灌了三杯浊酒,喉管辣的厉害。
宫娥为每个大臣添了酒,众人皆饮。
“想不到老臣还有一睹景阳王风采的时候,喝!”
“日后朝中,文有丞相可安邦,武有王爷可定国呀!”
“这两位倒真是当朝颜值担当……”
话题一时偏离,带了些愉悦。上头的皇帝看着一片欣荣的臣子,眉开眼笑:“皇弟征战有功,朕敬你一杯!”说着举杯。
君子昀举起杯盏:“承皇兄护佑。”
皇帝干了杯,众臣自然不能干坐着,都纷纷举杯敬景阳王。
春色清明,繁星如缀,这些日里开的花散发阵阵清香,引人多酌了几杯。
酒过三巡,胆儿大的官员开始搞事。
“听闻景阳王武艺高强,可否舞剑让臣等一饱眼福?”说话的是户部尚书金明,醉眼朦胧的混笑。
“本王饮酒微醉,怕控制不好力道,伤了人。”似寒冰的眼神,淬在金明身上,让他醒了几分酒,看了一眼冷眸的叶芾,颤巍巍闭了嘴。
皇帝笑了笑,抬手招呼了底下人,便见到一群缺衣少料的女子跳着乐舞,扭着腰肢上来,顾盼流转之间皆是风情。
宫廷之舞可庄可谐,全在统治者的爱好。君毅好声色,群臣皆知。
叶芾扫了一眼乐舞,就看到一女子羞涩地朝自己眨眼。女子时而弯腰,时而扬眉,弄得叶芾眨了眨眼闷头喝酒。
君子昀笑眯眯的看着叶芾,眼里意味深长。
女子扭着纤软的腰肢到叶芾身边,弯腰斟酒,叶芾拒绝不过,就着她的手饮了下去。皇帝也看在眼中,先是感到奇怪,对着叶芾身后端着茶水来的宫娥挥了挥手,眯着眼:“丞相若是看上了,你就陪着丞相罢。”
小舞女受宠若惊,俯拜在地,整场宴席都在灌着叶芾。
众臣也是惊大了眸,后又醉心赴身盛宴。
“这……”又是一个耗粮食的呀!叶芾心里滴血,丞相府人丁单薄为的啥,不就是为了省点儿钱嘛!闷头喝了口酒,谢了皇帝。一气之下,叶芾喝多了,丝毫没把惊蛰的千叮咛万嘱咐放在心上。
古代的酒,就是醇厚呀。
宴席散后,各人被安排回去,叶芾摇了摇头,躲了那舞女一路,也躲过了替她引路的侍人。
嗯,其实她是不识路的,四下无人,唤了几声惊蛰无人回应,转眼间被人搀住了胳膊。
“丞相?”也是带了醉意的声音,越发沉厚。
“嗯?王爷?”
君子昀微怔:“是我,子昀。”
“子昀呀,我好像记不得路了,你带我去找惊蛰。”叶芾眯着眼。
没用什么本相的称号,就是“你我”这样简单的词,软糯的声音,透着醉意,仿若在关山郡那样,率直可爱。
可爱?这样的思绪一出头,便有些收不住。君子昀也不计较,顺着心思一路搀扶。
“看来丞相是真的醉了。”平日里循循善诱都不肯叫出的名字,这道轻易说出,莫名的温暖。
“嗯,这酒是有点烈。不过,我可是干过两瓶五粮液的人!”含糊不清,打了个酒隔,气息喷洒在君子昀脖颈。
“五粮液,哪儿的酒?”
“我家乡!”语气颇为骄傲。
君子昀一路思索着五粮液,一路拎着人出了宫门。
“池鱼,派人去丞相府传信,丞相大人不胜酒力醉倒,本王带他回王府歇息了。”
“是。”
把人带上了马车,扔在一旁。
方才宴会上的舞女是君子昀安排的。看着醉得七荤八素的叶芾,君子昀心里微呻。
“若你就这点儿本事,还有什么让本王继续玩下去的意义……”
“喔。”叶芾自顾自的说了句。
“余武陵。”
叶芾对这个名字并没有刺激感,啥也没回答,许是马车颠簸,头被磕蹭到了,叶芾眯着眼顺着君子昀的腿爬起来,双手在君子昀身上来回摸着,咕哝道:“惊蛰你怎么胸变这么硬?”
闻言,君子昀抓起她的手,将人推到一边,眼神中是说不出的冰冷嫌恶:“余武陵!”
“呵呵。”叶芾突然坐直,双颊微红,眼睛里波光流转,似盛了星河,直愣愣的望着他,渐渐凑近,“你是谁?”
“你不刚才还认识本王吗?”
“本王?年轻人,角色扮演呐,哈哈哈哈哈。”叶芾一个人轻声笑着,不见停下来。
“子昀,哦不,景阳王。我真的不想跟你争啊斗的……”叶芾皱眉,嘟着嘴,“我才不是你们找的余武陵呢!”
“那你是谁?”
“我就是我呀!”叶芾此时的声音有说不出的可爱,又带三分迷糊。
“年轻人,你长得真好看呀……”叶芾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醉意迸发上来,昏了头,竟朝着君子昀亲下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差分毫的时候,叶芾却兀自笑了,可别吓跑了梦里的美男,她可不是断袖。
叶芾耷拉着脑袋向一旁倒。
君子昀有些莫名,将叶芾带了回去。
直到第二天天明,叶芾才醒来,带着宿醉的头痛打量陌生的环境,脚沾在地上飘飘然的,晃着脑袋看屋顶的花儿纹。
“这是哪儿呀?”
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丞相醒了?”门外,是君子昀。
叶芾醒神,抹了把脸,赶紧跑过去开门:“景阳王怎么会在?”
“丞相糊涂了吧,这是本王的房间。”
“!!!”叶芾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衣服,确保下“身家性命”。
“本王昨晚睡在书房。”
叶芾舒了口气。
“王爷,我……”叶芾有些迷糊,而君子昀接下来的话让她更糊涂了。
“丞相大人当真如此绝情?”
“啊?”叶芾转身,望着一半身子隐在黑暗中的君子昀,清冷而略带沙哑声音回答道,“本相不懂王爷的话。”
“当日在关山郡,丞相曾说过良禽当择木而栖。本王以为,那时就和就和丞相大人有了心神契合,莫非,丞相都是假意?”
叶芾撇了撇嘴,状似无奈,却又态度强硬:“王爷,道不同不相为谋,本相只对禹国忠诚,没有良木的概念。往后还望王爷自重。”
到底是想收买她,还是想试探她?叶芾嘴角微勾。
不明白的物事,她不去碰便是。
原以为这样直截了当的拒绝会让君子昀恼怒,谁知他粲然一笑:“哈哈,丞相大人,真是一如既往的有趣。”
“……”
叶芾有些摸不着头脑,就定睛看着君子昀俊秀的模样。
他凑过来了。
当叶芾反应过来时,君子昀已经伸手到了她后脑勺。
轻轻一抽,叶芾的三千青丝便从头上滑下来了。
偏偏肇事者还一脸笑意地解释:“昨日清点礼品时,未曾看到丞相大人送与本王的那件。不知是丞相忘了准备,还是被下人遗失了。故而,本王亲自求取一物,还望丞相应允啊。”
叶芾看着君子昀手中通体暗红的铜簪,眼里没什么留恋的。
“得王爷垂爱,是簪的福分。”
叶芾起身,推辞了王府早膳的邀请。
刚走到王府门口,就看到惊蛰冷着脸站在那儿,显然是等了许久了。
“大人!”
“啊啊啊啊!”叶芾顺了顺心口,道,“我没事!我没事!”
惊蛰看着叶芾披头散发精神不振的样子,心里急出疙瘩来:“是不是景阳王发现你身份了?”
“……应该没有。”
“大人……”
“我还能继续养病吗?我感觉我刚才多了好多病!”
于是丞相大人任性的告了几天假,折子一律送往府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