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在空地上打得不可开交。小侍女的声音让张启扬霎时间分了心,被杀红了眼的奕王钻了空子,抬起脚,丝毫不念往昔同窗之情,重重的踏在了张启扬的胸口。
“噗!”
张启扬被这个突然出来的力量打乱了体内原有的平稳,身体飞了出去,扎实的摔在地上。他只觉得嗓子里一甜,紧接着而来的便是腥味儿。
鲜红的鲜血被咳出嘴外,顺着嘴角,一滴滴的跌落在黑色的粗布衣服上,印染不见。右手紧握着剑柄,散着杀气的长剑竖在石板之上,有些摆动的支撑着张启扬摇摇欲坠的身体,他左手扶住胸口,紧蹙着眉头试图缓解疼痛。
“张公子!你怎么样?”小侍女跪倒在地上担忧的看着张启扬,急切的关心问道。连忙用袖子替他擦掉嘴里流出来的鲜血,目光慌乱的乱瞅一处。
“无碍!”张启扬伸出手示意小侍女不必再为自己操心,咬着牙忍住身体的疼痛,眼睛都不眨一下,死死地盯着,站在对面,高高在上的,叛变的,奕王,赫连奕。
身体的痛算什么?真正的痛,是往日的同窗,往日的朋友,往日的阵营竟然敌不过一个乱臣贼子的诱惑而消逝!
“哼……哈哈哈”想到昔日的一切,张启扬自嘲的仰起头,先是冷哼了一声,觉得内心的愤怒无法因为这仅仅看起来云淡风轻的冷哼声便可以一笔带过。
不,不可能,也不会可能。世间的无常,若是有可能,那便不再是人生了。
最后他终于嗤笑出来,绝望而悲凉的肆笑声在空旷的庭院里久久的回荡着。
男儿骨气,是为正气,头断血流但心定,可如今呢?他赫连奕这一脚,真的是什么都完了,完了!
旁边的小侍女看到浲城主的人马朝这边跑来,连忙扶起张启扬往后面跑去。
“你松开!”
张启扬努力挣脱小侍女的手,准备再一次教训奕王这个叛徒。
小侍女苦着脸,倔强的继续拉着张启扬的胳膊,一边向前快速的跑一边声音不稳,断断续续的说道:“张公子,你如今寡不敌众,你一定要安全出去,才会有转机!”
看着前面还在跑着的身影,浲城主示意侍卫们前去捉拿,自己却连忙走到奕王面前,担忧的问道:“王上没事吧?”
奕王收回长剑,斜睨着笑里藏刀的浲常武,冷哼了一声往张启扬他们逃跑的方向走去。
赫连奕这是什么表情?浲常武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起来,略带深意的瞅着离开的赫连奕,但是随后想到那张符咒,他便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张公子,快到了!”小侍女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到前面院子里的古井,露出欣喜的笑容,开心的说道。
“站住!站住……”后面侍卫的警告声还在源源不断朝他们二人的耳朵里徘徊着。
“哧——”一道箭矢在张启扬的余光中停止了下来。
小侍女脸上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脚下的步伐开始变得凌乱不堪,东倒一头,西倒一杵,她想要加快速度带着张公子离开,但是脚步却不听了她的使唤,即便如此,她但还是不停止的将张启扬往那口古井拉去。
“你受伤了!”张启扬只觉得耳边一道厉风,随后就看到小侍女右边的肩胛骨上被一只箭矢穿透胸膛,冰冷的箭头从胸口刺通了出来,那银亮的箭头上没有一丝鲜血,可见速度之快。
小侍女没有听他的话,一路疾走,终于到了古井旁,忍住身上的痛意道:“张公子,这下面是暗道,可以直接通向十里坡,快走!”
“要走一起!”
张启扬红着眼,他现在没有什么功夫去想七七八八的杂事情,他只想和这位姑娘一起平安离开这里,前往王城。弯下腰二话不说就将小侍女抱起准备往下跳去。
“哧!”又一道破布声音响起,这一次不是射在小侍女的身上,而是张启扬的小腿处。
“张公子,你怎么了?”小侍女看着眼前的男儿脸色不大好,问道。
“无碍。”张启扬发白的俊脸上冷汗淋漓,微微弯下身子,快速将小腿上的那只箭矢果断的拔了出来,然后毫不犹豫的跳下了古井。
“启扬,站住!”
赶过来的浲常武最终还是晚了一步,粗糙的大手抓住冰凉的井口,看着里面倒影出来的粼粼白光,露出了心疼之色,老张的儿子难道就这样没了?
但是这种心疼只是他一时之间,在他看来的错觉。既然从这口井跳下去,那便再无活路,他顿时感觉到,心中畅快了很多。
都说每一个被权力金钱蒙蔽的人,心中都住着一个无常魔鬼,现在看来,倒是实话,很真实的话。
“死了?”奕王来到跟前,随手捡起来还沾着血迹的箭矢,拿着它双手背过身问道。
“回王上,这井里就算摔不死,也会淹死。”浲常武拱手道。
“嗯。”奕王点点头,看着这老贼自信满满的样子,他肯定是认为启扬已经命丧黄泉了,这样也好,省去了大多数烦心事,想到这里,他便大步往外走去。
从外面赶过来的米城主拜别了奕王,连忙走到浲常武面前问道:“城主,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启扬那小子跳井了,估计离死不远啊,哈哈哈!”浲常武开怀大笑道。
“那恭喜大人又除去一患。”米城主堆起勉强的笑容恭贺到。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古井,其实就是暗道,一条可以保命的暗道。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才在里面安装了一个小空间,上面的人看到的,只有水。
跳下去的张启扬脚下不稳,直接跌倒在全是泥泞的地上。
小侍女早已昏迷,想来是伤口感染,身子本来就娇弱,此刻高烧不断。
张启扬随便将自己的伤口用布包扎之后,见小侍女早已没有意识,立刻抱起她往幽长的暗道深处疾步而去。
王城醉筱酒楼一楼大厅,都是平常百姓劳作之后,喝喝小酒,小茶的娱乐场所。虽说封国内起了叛乱,但对于部分人来说丝毫没有影响,该吃吃,该喝喝,兴趣上来,还会说说奇闻异事。
二楼的拐角处,星阑穿着米黄色暗纹的披风,帽子遮住了她半张脸,这是风特意给她买的。如今王城谣言四起,她早已被罢上朝,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鼠。
“哎,听说这几日定贤伯府是几日未开门,就连早朝都没去!”
“真的?那敢情好!”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
“姑娘,您要的茶水来了。”一小二笑呵呵的端着茶水走到星阑面前说道。
“谢谢。”星阑示意将茶盘放在桌子上,继续半低着头往大厅看着。
小二看着这个古怪的江湖侠女很是疑惑,这几日他可是看在眼里,这个侠女每日都会在这里喝茶,连个菜都不点,不说话,低着个头也不觉得难受。
“砰!”
只见酒楼里走进来三个江湖人士,一个胖子两个瘦子,看这个阵势,都猜得到那个胖子是老大。“给洒家三坛佛手汤!”说着就将旁边桌子上发呆的两个人提起来扔出去,自己独坐在椅子上。
管事的连忙放下手里的算盘,走到大汉面前问道:“可有押金?”
“甚?”大汉粗狂的声音让管事有些缓不过来,声音太大了,耳朵发疼。
“佛手汤的押金一百两黄金,交了才可以点酒。”
“洒家行走江湖十几载,你这是欺负人!”大汉说着便抽出大刀准备动手。
“在下不敢,好汉息怒,这乃是规矩,在下实在是无能为力。”管事解释道。
“哼,欺人太甚!”大汉朝管事碎了一口唾沫,满脸横肉一抖,粗壮的胳臂挥起大刀,一张结实的桌子变成了两半,上面的陶瓷酒壶摔得粉碎。
“哇——”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将旁边和父母吃饭的小女孩吓哭了,抱着手里的碗哇哇大哭。大汉皱着眉头厌恶的转过身,抬起脚将他们的桌子踢翻,揪起小女娃娃。
“大侠饶命啊,小女无知,冲撞了大侠,还望大侠手下留情!”小女孩的父母见孩子危在旦夕,连忙跪在地上磕头饶命。
“哼,洒家为何要听你们的废话!”喝酒的好兴致全被这家酒楼搅乱,大汉单手捏着女娃娃细嫩的脖子,虎爪之下有随时掐断的危险。
“你这是目无王法!”管事气急败坏道。
“当朝太后听说是西蛉国的奸细,王法,我呸!”
大汉唾骂着,再一次加大了手里的力度。女娃娃早已哭不出来,涨红着脸,不停地咳嗽着,悬在空中的双腿乱踢,努力挣扎着。
“那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王法!”
一道阴郁低沉的声音从空中响起。坐在二楼的星阑捏碎了手里的杯子,拿起手里的佩刀从二楼跳下来,尖锐的刀刃利索的砍断了抓着女娃娃的魔爪,顺势接过快要掉在地上的女娃娃,交给她的父母。
“谢谢女公子!谢谢女公子!”女娃娃的父母见爱女安然无恙,感激涕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