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的凌千亦抬起头凝视着风轻云淡的赫连泽,失了动作。最后,还是嘴唇处被滚烫的开水烫痛了才回过来神来,将茶杯放下摸着有些红肿的嘴巴,依旧望着对面的人。
“为何?”
她头微微一侧,不明所以的问道,“难道你也是左夫人之子,和你大哥的母亲都是那位左夫人,你们……是同母兄弟?”
“不是。”
赫连泽摇摇头,紧抿了一下嘴唇,意味悠长的说道:“大嫂,这件事情我希望可以当着大哥的面说,在这里,不方便。”
冷风拂过,吹干了赫连泽凤眸中湿润的光泽,绾在头顶的青色发冠之上别着一个檀木雕刻的芍药簪,和星阑发髻上的一模一样。
垂下来的青丝紧贴在顺滑的锦袍之上,拨乱了他的忧愁。
凌千亦眼色渐深,点了点头,有了赫连泽的这番话,也让她心中那些看起来背道而驰的想法有了一些慰藉。
泠雪楼,泠兰坐镇在门口,拉着脸望着这些奴颜媚骨的人,开口道:“怎么,红春坊不收你们,你们就又巴巴的来了?”
站在门口的二十多个昨天离开的姑娘们此刻手里拎着大包小包,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都低着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现在泠雪楼里加上她们四个掌事,一个迎宾老妈妈,也就只有雪梦她们三个姑娘。
泠雪楼的规矩一直都是雇佣关系,楼里面的姑娘来去都很自由,只要交付了五十两黄金的赎身契,便可以离开。
红春坊是红姨毕生的心血,为了生意,她自然不可能将泠雪楼这个出了干尸的鬼楼的姑娘们接纳,既然她们愿意来,那泠雪楼便既往不咎。
泠兰环顾了一番四周,这才抬起屁股,往楼里走去。
站在旁边的雪替瞬间会意二姐的意思,也就咧着嘴在半空中挥了一下香帕,笑道:“姑娘们,还不进来!”
“雪替姐,难道……”一个姑娘不可置信的望着消失在大厅里的泠兰,语气有些波动的问道。
雪替的年纪也只有二十三岁,在四位掌事中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和楼里的很多姑娘成天打成一片,玩的好不自在。
这会儿,姑娘们也只会对雪替和三掌事雪夕有亲近之感,不那么恐惧,才敢斗胆猜测了起来。
“是的哟,泠雪楼永远欢迎咱们的姑娘们!”雪替笑意盎然的说着。姑娘们闻声顿时眼眶一热,都纷纷扑上前抱成一团低唔着。
走进泠雪楼里的泠兰听到外面一阵又一阵欢快的笑声,也止不住勾起嘴唇,来了,总比离开的好。
“人都来了,经费又得紧张了。”傍晚,泠兰依旧在外人面前拉着一张提不起来的脸,斜倚在栏杆处喝着闷酒,闷闷的说着。
“二姐,对面的红春坊不都给你抛了橄榄枝嘛,咱们就同意。”雪替软弱无骨的靠在柱子上,葱头纤指搅着柔顺的青丝说道。
“我怕大姐会怪罪我。”泠兰摇了摇头,挪了一下身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喝着酒。
雪替眼睛滴溜溜一转,也坐在栏杆上,手搭在嘴边对着泠兰的耳朵说道:“二姐,你难道忘了咱们的靠山吗?”
“你是说老板?”泠兰囧囧的表情斜睨着雪替问道。
“是啊。”雪替说道。
泠兰寻思了许久,才开口道:“那好,这些事情不许对外传出去,暗中探探姑娘们的口风,再做决定。”
“是。”雪替见二姐应了这话,高兴的笑眯了眼。
晚上,看着对面坐着的泠兰,红姨坐在椅子上,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咯咯笑个不停,最后总算是平复下了心情,憋住笑意道:“怎么,小兰子是同意了?”
“我也是病急乱投医,你以为我看得上你这个滥脏的地儿,做梦!”泠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挖苦着。
红姨也不生气,相识几十年来,更何况从小就彼此相依为命,对于泠兰的火爆脾气她也是见怪不怪,完全免疫。
轻叹了口气道:“那好,我们这儿的位置倒是有,不过一次只能来两个,多了,不仅客人会怀疑,就连你们那个冷冰冰的大掌事,估计也会怀疑。”
“多少钱?”泠兰问道。
“二七分,你七我二,算是一个避难所的租钱。”红姨很是客气的说着。
泠兰觉得这个价位还可以,便握手,算是应下了这笔交易。
“小兰子啊。”红姨彳亍了一下,有些试探的开口唤了一声泠兰。
“嗯。”泠兰喝了一口水,抬起眼皮算是应了一声。
“小兰子,有一个人愿意花一百万两黄金买我的红春坊,你觉得,这桩买卖怎么样?”
“噗!”喝到泠兰嘴里的水又原数不缺的一股脑儿喷了出来,紧接着而来的,便是昏天暗地的剧烈咳嗽,愣是将可怜的泠兰咳得脸红脖子粗。
红姨见反应过激的小兰子,连忙起身走到跟前,替她顺着气。
“一……一百万两黄金?黄金?”喘过气来的泠兰张着十个指头,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惊得嘴里半天就蹦出了这几个字。
“你确定不是白银?”泠兰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当然是黄金了,你说划不划算?”红姨问道。
“这也太多了吧?”还没有完全从震惊中走出来的泠兰,木讷着嘴巴喃喃道。
“喂,到底划不划算啊?”红姨有些急眼的在泠兰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才将她的魂儿给拽了回来。
“划算啊,红春坊估计要开十年才可以赚回一百万,你算算,十年之后咱们都快奔五十了。”泠兰对于钱这一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直中要害。
“那这么说,我就把红春坊卖喽,安度晚年。”红姨听到泠兰这么一说,跃跃欲试着。
“等等,你刚才说有个人愿意买,谁啊?”泠兰总觉得里面怪怪的,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她戴着面具,但是是一个女人。”
“戴面具可还行?”
泠兰心中警铃大震,这是她的江湖经验,随即拉着红姨的手提醒道:“姐,这笔交易还是算了,你连她叫什么,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怎么卖,害怕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
“但是我的一百万两黄金啊。”红姨苦瓜着脸,一脸的不舍和肉疼,她继续道:“红春坊能不能开十年都是个问题……”
“姐,咱们一定要保守,红春坊开了这么久都相安无事,可别到兴盛的时候除了差错。”泠兰好心的提醒着。
红姨觉得有理,也就当即作罢,毕竟,这些年来,小兰子给自己的建议还是蛮正确的。
“阑儿,你醒了。”坐在床边看书的赫连泽余光瞥向了被子上动了一下的手臂,放下书温和的唤着。
“阿泽,什么时辰了?”星阑打了个哈欠,依旧是一脸倦意,沙哑着嗓子问道。
“戌时了。”赫连泽道。
“戌时?大嫂是不是走了?”星阑一个鲤鱼打挺便从被子里坐起来,问道。
“她上午见你睡着了,也就离开了。”赫连泽笑道。
“都怪我不好,怎么好端端的给睡着了,还睡得这么结实。”星阑有些懊恼的抓着原本凌乱的头发,垂下头闷闷的说着。
赫连泽见星阑清醒了许多,便将桌子上亲手熬制的鱼汤倒在碗里,白色的热气腾腾上升。
来到星阑跟前,舀了一勺喂到她嘴里道:“把这汤喝了垫垫胃,等会儿还要喝药。”
“哦。”
星阑的嘴巴直接搭在碗边,咕嘟咕嘟两下,全数喝完,还意犹未尽的呃咂咂嘴道:“阿泽,这一次是什么味儿的鱼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