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李师爷从中作梗
作者:萧小山      更新:2019-10-18 02:59      字数:3038

主簿厅里,张彦业已接受考核完毕,并顺利通过面试。

程序进行到这里,也正式宣告结束。其实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这一切无非只是在走过场而已,结果毫无悬念。

这就意味着从明天开始,张彦就要到县衙来上班了。

过程进展得太过顺利,以致于对这结果,张彦都实在是激动不起来。他一脸平静,正要拜别廖主簿时,承发房的白役却及时赶到了。

年轻的白役见过礼后,对廖主簿说道:“李师爷让小人过来传话,说是二老爷今日考核之人,他要单独见上一见。”在不设县丞的情况下,主簿未必会是实际掌权的第二号人物,名义上,却是当之无愧的二老爷。

廖主簿一听这话,鼻子都差点气歪了,怒声斥道:“非经制吏,素来由主簿试,这是旧例,也是规矩!李先生意欲何为?!!”

白役只是个跑腿的角色,可没资格替李师爷回话,只得站在那儿低着个头,闭口不发一言。

廖主簿情知有人要搞破坏,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是发泄两句罢了。因为李师爷让人传来的话里,并未明说他要亲自考核张彦,过了才能录用……

但这不明摆着的事么?

这边一考核完,他就突然插手进来,除了要否掉张彦外,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而且,他说的可是‘单独’见上一见!

老实说,张彦对此也感到非常不爽。尽管对这礼房书办的位置没多大感觉,可好歹也是个暂时的栖身之所,岂能任人从中搞破坏?

一切都进行得那么顺利时,突然有人跳出来横插上一杠子,这就是跟他过不去了。

这般坏人好事,与搅屎棍有何分别?然而只要一想到,这根搅屎棍就是自己正打算抱紧的大粗腿,张彦又无奈了。

告别了王司吏后,张彦在那白役的引领下,孤身前往承发房。又在门外等候片刻,才得以被请了进去。

师爷没有官身,面见之时,倒是用不着下跪。行过礼后,李师爷居然还请他落座,这让张彦有些受宠若惊。

“你便是张彦?”

“.…..”张彦有些纳闷儿,这些人是不是逢人就喜欢说废话?不过,对方的地位毕竟高出他太多,问话不能不答,当下只好闷声答道:“是。”

“今年多大了?”

“十六岁,临浦乡小麻溪村人,家中长辈尽皆故去,现下正寄居于舅父家中,尚未婚配……”张彦一口气把废话全部回答完毕,免得再面临他如同对待犯人般的审问。

李师爷瞪大了眼睛,半晌方回过神来,有些哭笑不得地道:“你为何如此沉不住气?”

“你都要辞退我了,纵然沉得住气,最终结果也无法改变吧?”

“你倒是坦诚……”李师爷微微颌首。他发现,对于眼前这位少年郎,绝对不能以常理度之。“听说你有些才学,人也聪慧。如此年纪,又是士人之后,为何不愿走正道?”

“何谓正道?”

“自然是科举。”李师爷一脸的理所当然。

“科举?”张彦为之一愣,“当然要考了。”

“唔?”李师爷都让他给绕蒙圈儿了,不由问道:“既是要考科举,为何又要做这县衙的书手?少年人心志怎可如此不坚?”

“没钱怎么考?”张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撇嘴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难道不会饿死么?”

李师爷好歹也是圣人门徒,一听这话,下意识就板起了脸,沉声教训道:“你身为读书之人,怎可动辄言利?须知饿死事小……”

“李师爷高风亮节,在下佩服!”张彦拱了拱手,阴阳怪气道:“请恕在下斗胆,垦请先生为我做个表率,以示重节义、轻生死之决心!”意思就是,你当着我面自尽罢。

“你……”李师爷气得不行,憋了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俩字儿:“混账!”

“你自己说的,饿死事小啊。”张彦两手摊开,一脸无辜地道:“做人应当知行合一!严以律人,宽以待己,君子所不为也!先生以为然否?”

李师爷张了张口,竟然无法反驳,因为他发现张彦这话说得好有道理……

原以为自己年长于他,可以站在长辈的角度上规劝一二,不料此子如此狡言善辩,反倒是将了自己一军……不知不觉间,李师爷的气势已然弱了下来。

罢了,不与他多做纠缠!

想明白后,李师爷直截了当道:“县衙不收闲人,你既是想进来做书手,那么,我便要当面考一考你……现在我出一题,若你能答得上来,便许你入礼房,如何?”

“我反对。”

“好,你既是要入的礼房,我便考你与之相关的……”李师爷话说一半,旋即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张彦淡淡地又重复了一遍:“我反对。”

李师爷一拍书案,喝道:“你无权反对!”

他简直要抓狂了,这少年人到底懂不懂礼节,讲不讲道理?自己身为知县幕宾,地位尊崇,考核他理所应当,合情合理,他为何还敢出言反对?

还有没有尊卑之分了!

张彦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并不为其气势所慑,只面色平静地反问道:“敢问李师爷现居何职?掌管何事?”

我……当然是无官无职了。李师爷有些无奈,气势登时又弱了几分,沉声道:“只有举人功名在身,并无任何官职,但……”

张彦抢过话道:“但你受县尊委任,职掌承发房,经手公务往来,对吧?”

话赶话的说到这里,他已经能够意识到,张彦为何敢明目张胆的出言反对了,因为这事确实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

他阴沉着张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这个可恶的少年,咬牙道:“不错!”

果不其然,张彦立即乘胜追击道:“那么敢问先生,县衙承发房,是否有权干预六房人事?”

“我……”李师爷平素也是能言善辩之辈,自诩雄辩高谈,不落人后。不料今日竟会阴沟里翻了船,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给逼到无话可说的地步……

这真真是八十老娘倒绷孩儿,叫人情何以堪?

“既无权干预六房人事,李先生却公然破坏规矩,插手其中,莫不是受了县尊委托?”

“.…..”

李师爷心中那个恨呐!有些事情可做不可说,眼下便是如此。

尽管县里人人都知道,他是大老爷的心腹,只要出面办事,就必然能代表县尊。可话一旦出口,那么破坏现有规则的人就不是他这位师爷,而是县尊本人……

身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幕僚,只听说过替自家东主背黑锅的,哪有让东主为自己扛事的道理?

张彦俨然已占据上风,出招那叫一个生猛狠绝,压根就不打算给他喘气思考的机会。见其气势下降,立时又轻喝一声道:“先生为何疑虑不答?!!”

李师爷额头直冒冷汗,迫于无奈,正欲选择退让之际,脑海里却是倏然闪过一道灵光,隐隐察觉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对啊,此次分明是礼房司吏破坏规矩在先,怎么到了这小子嘴里,反倒成了他这师爷的过错?难怪啊……难怪此子这般咄咄逼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

敢情,这才是他真正的弱点!

“哼哼——”

李师爷冷笑不已,猛然一拍桌案,气势徒然又增长了几分,“好个狂妄小子!可知这是什么地方?焉能容得你如此张狂?既然你张口一个规矩,闭口一个规矩,今日咱们就来论一论规矩!我且问你,你到吏房开具结状,可曾验过保书?”

“.…..”

完蛋,终究还是让他想起这茬儿了!

张彦心中大呼郁闷,都怪王司吏那个猪队友,好好的完整程序不走,非要搞这种暗箱操作,这下失策了吧!

让他反客为主了这么久,李师爷终于完成了一次完美翻身,心中直想把歌唱……

“张彦呀张彦,你小小年纪就如此心术不正,我县衙岂能容你?若人人皆如你般奸猾狡诈,偌大的县衙,岂不任由尔等上下其手,欺上瞒下,为所欲为?”

为了能将他给踢出县衙,李师爷的话说得那叫一个毫不留情,诛心至极。甚而,还把本应归为礼房王司吏的责任,也一股脑全扣在了张彦头上。

话落,李师爷大手一挥,正欲开口送客之时,张彦却是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