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日午膳之前,小落就被通知,罗大总管不允许她以后再踏足厨房一步。
听到这消息,小落怔了一下,低着的头抬了起来,默不作声地走回了自己的住处。
她住的地方比厨房还要偏僻。
小落绕过厨房的院落,沿着一条平常人看不出的路,穿过一片一片的参天的树木,看到一由石头和木头搭成的小屋子,朝它径直走了过去。
五年前,一场火烧了她的屋子,陈芳蓉偏偏诬告她,说是她纵火烧了房子,还说像小落这种人千万不能再被任由地待在山庄里了,不然迟早有一天整个山庄都被她烧了个精光。
所有人都相信了陈芳蓉的话,长老们把她关在反思的小黑屋里关了三天三夜不予吃喝以做惩罚,并在第四天时当着全派上下用这件事狠狠地训斥了她一顿。自那之后,她就没有住的地方了,山庄里更没有愿意收留她的人。于是,一到夜里,她都会寻了厨房后头那棵可容人的粗枝大树,躺在上面,伴着明月、繁星、清风还有蚊虫而眠。
后来有一天,一场夜雨忽至,她在树上立即便被淋了个透湿。她偷跑进厨房的院落里,想在厨房的屋檐下躲一夜,却被罗建明发现,将她一把轰了出去。
她从泥泞的地上爬起来,抬起头环顾着这大雨中的山庄的屋檐,伫立了良久。她决定不再往山庄里面去了,索性往外乱跑,跑进无人的树林里,迎着泼天大雨,任由树叶树枝、泥水打在或溅到自己的脸上身上,像疯了一般地跑,跑到身心都快要倒下的时候,却幸运地撞见了这个小屋。
她有些犹豫,慢慢地靠近那个小屋,渐渐看清它有些破败,仿佛有很多年都没有人住的样子。
她急忙奔了过去,站在屋檐下,一把扯掉了自己湿透的衣服扔在了地上。她光着雪白瘦弱的身体,走到门前发现门并没有上锁,便一把推开了那个小屋的门。
小屋里很是黑暗,什么都看不见。那时她已经没有能力去思考更多的事了,没听到屋里有漏雨的声音,便安心地一头倒下去,直接躺睡在了地上。
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她醒来时,脑袋有些昏沉。她强撑着起了来,呛了几声,抱着光裸的身体,坐在门口,仔细地打量着这间屋子。
屋内也很小,她两步之外就放了一张小木床,木床一侧是墙,一侧是一台小木桌,木桌上有蜡烛、笔筒和抹布,下面是一个小木凳。屋子里没有窗子,桌子对面的那面墙上靠着一个小小的木柜。这间屋子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哪里都落了厚厚的灰尘。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走到木柜前,拉开柜门,看到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书籍和衣服。她双手用力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拿出了一件衣服裹在了身上。
衣服是男式的,不像冷龙派里的样式,穿在她身上大小也正好适合。
穿上衣服后,她直接走出了屋门,捡起昨晚她扔在地上的湿衣服,绞了几下,然后将它挂在一棵小树的树枝上晾干。
这个时候,昨夜大雨留下的积水还没被蒸干,她回屋里拿了抹布,便就着一汪不浅的积水将抹布浸湿。她准备把这间屋子打扫出来,在屋子主人回来之前,她就先暂住在这里了。
一路走回来,小落脑子里既凌乱无序,又空白一片。推开门,靠在床头的一把长剑反射着刺眼的光。小落提起剑,又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冷龙派的山庄坐落在冷龙峰的山谷处,傍依着从山上流淌下来的一条河流,和被河流冲刷出来的山脚的一片肥沃土地。当初小落以冷龙派山庄的方向作为她这座小屋的依据,找了很久,也找到了那条河流。之后她便沿路做下标记,让她这个小屋也能直接通向那条河流。
现在,那条河就在小落眼前,河面不算特别宽,河里却有许多鲜美的鱼。她卷起裤脚到腿根,提着剑,下到水里去叉鱼。自从通了这条通向河的路,小落便时常过来叉鱼吃以填补肚子,所以她如今的叉鱼技术可谓是炉火纯青,不一会儿,她便叉上了一条不小的青鱼。她又找了几根干枯树枝,在河边的空地方生起了火,坐在地上伸着叉着鱼的剑直接烤了起来。
那个女人想杀了她!
那个女人一直都想除掉她!
小落眯起了眼,眼神放空没有聚点。
她不能再忍了,如果有一天真的到了她真的被那个女人逼得性命危急的时候,她还能忍吗?今天她在那个女人面前稍微显露了两下身手,那个女人恐怕又要疯狂起来,生出不少事端,冷龙派的其他弟子对那个女人又都言听计从,如果有一天,她对他们所有人,能打得赢吗?
小落脑子里转过很多的想法,一丝一缕的积累成了某个型。她回过神来,定睛看向身侧的水长山高,更加坚定了内心的那个选择。
鱼烤熟了,小落三下五除二地迅速将它吃掉,喂饱了肚子,她便提着剑朝着离山庄更远的森林深处走去。
小落住的小屋的地方,除了她自己之外,便已然不见其他的人了。然而她现在正要前去的森林深处,不仅瞧不见一丝人烟,而且还有野兽出没。可小落一点也不惧怕,就算曾也与那猛虎大蟒面对面对视过,她心里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惧怕,甚至那些野兽见到她时,都会急忙避开绕开。
所以,这里也成了她的一处好地方,她练功练剑的好地方。
身后有“簌簌”的树叶被踩压的声音,小落回头一看,她身后竟然跟着一只吊睛白额白毛的幼虎。她停下了脚步,那只白虎也停了下来,高高扬起虎脸,与她对视。小落面无表情地看了白虎一会儿,便回过身去,继续向前走。身后那“簌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只白虎还在跟着她。
她到了她以前练剑的那块空地,没有任何准备,挥起长剑,剑法便在她每一招每一式里使了出来。
冷龙派里的每一个弟子在冷龙派八大长老及掌门的教导下,学剑法都会先从最简单的连环剑法下手,然后慢慢地,学到最难的八极剑法。然而小落却没法和他们一样,没有人愿意教他,她只有靠着自己偷听到的、偷看到的,渐渐地练成一套武功。
小落最初练得是难度第三的清源剑法,她在没捡到这把长剑前,用的一直都是自己做的一把木剑,木剑轻飘飘,挥出去又很难使上剑法上要求的力气,于是她就在木剑剑身上绑了布条,布条里面塞进了石子。小落是在有一天她偷偷看弟子们练剑的时候感觉到了自己似乎有练功的天赋,她总是能对剑法上的一招一式产生深刻的见解,她学起来,就算每一次得到都是零碎的知识,都能学到精髓所在,每练一次,她都能由身到心感受到着剑法的美妙之处,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连环剑法、少山剑法、清源剑法、华青剑法、三清剑法、方天剑法、古门剑法、丞嵋剑法、胜武剑法、群雪剑法,十套剑法连贯而出,只见少女不断在这林间跳跃着,手里紧握的长剑的青色剑芒也随着少女“矫若惊龙,翩若惊鸿”的身姿如蝴蝶般在林间翩翩飞舞,一时间看乱了所有人的眼。
冷龙派授传弟子的十二套剑法,小落已经学成了这十套。小落收回长剑,深深的喘着气,满头满身的汗,心里面实在是惋惜最后这两套剑法自己恐怕是学不了的了。
看着阳光已经渐渐微弱了,时辰不早,小落觉着该回去了。她提起剑,往回去的路上走,抬脚时却发现脚下坐着那只白虎,两只虎眼亮晶晶的,但呆呆地只瞪着眼睛看向一处,像傻了一般。她没多在意,绕过那只白虎,仍往回她那个小屋的方向走去。
回到小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半,她进屋先将自己一身的臭汗洗净,换了一件黑色夜行衣,再从那个木柜里拿出一件宽大的外套,准备用来打包她那些少得可怜的东西。
小落抓着那件外套,在木柜前站了很久,这是她拿走的那位还未见面的小屋主人的第一件东西,她心里略有些难受,但还是拿出了这件外套,就请允许她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吧!
猛然,她听见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那声音很细小,却又让她听得十分清晰明白。
小落提着剑冲了出去,环顾了四下,除了夜风吹动着树叶外,什么都没有。她轻着脚步声,紧紧握住长剑,快步朝小屋的后方走去。她迅速无比,又不出任何声响,正当她打算能够一下把那人抓个正着了,她快速出剑,却发现她剑下只有一只眼睛明亮的小玩意儿——还是那只白虎。
白虎似乎被她长剑的凛意吓了一跳,后又看到了她,似乎又变得非常欣喜,还朝着她蹬了两下前面那两条小短腿。
她放下心来,盯着那只长得凶巴巴的白虎,收回了剑。白虎见她收回了剑,似乎变得更加高兴了,蹬着四只小短腿,围着小落转了一圈,然后又围着小落的小屋子转了一圈,最后又停在小落面前,对着她“呼呼哄哄”地叫了半天,才兴高采烈地蹦回了森林深处。
小落静立原地,目光追着白虎远去,直到看不见了,才回了屋子,继续着她的事情。
亥时三刻,整个冷龙派山庄都一片寂然,除了高悬的圆月洒向人间的清冷月晖外,就没有其他的光线了。夜风轻轻地吹着,吹拂着坐在树上的小落。
借着月光,她用剑在曾经躺睡过许多天的地方刻完了自己的名字后,她从树上一跃而起,用轻功直接飞到了陈芳蓉住的英姿院里,依旧是迅速无比又悄无声息。
陈芳蓉和其他几个女弟子一起住在这英姿院里,每个人都单独地住着一间大屋子。小落直接走向陈芳蓉的屋子,先拿出准备好的一卷迷香,戳破窗户纸,点燃迷香,朝屋子里面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