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凛很想说罗医生提醒过,就算是科拉亲自做手术,小希也只是有一线机会,他怕她抱太大希望后承受不住失望的结果,却又不敢再说她不爱听的话。
“我也拿小希当弟弟,怎么可能不用心?晴晴,你太紧张了,一切都会好的。”他安慰她。
殷晴没说话,转身进了洗手间去洗澡。
叶凛在床边坐着,想起殷晴这些天又没吃药了,一直都是,除非他或奶奶提醒,才不情不愿去吃上一回。
她的心根本就不在养胎上,他偶尔甚至会觉得自己的孩子真可怜,在他母亲的心里恐怕连小舅舅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他也去了书房,直到很晚才回来,草草睡了几个小时,出发乘上前往纽约的飞机。
时间安排得很充裕,他在约好的时间前一天晚上到了美国,而和科拉的见面还在第二天下午,这次没有其他事,所以他整个上午都是空闲的。
叶凛将这个上午安排给了自己的母亲。
当初叶世开的独子叶凛被检查出肾病,需要换肾,叶世开第一个想起的就是他这个早已被驱逐的私生子。
叶世开做事是十分周全的,他准备在美国秘密做好这个移植手术,所以先将母亲骗到了美国,然后再用母亲威胁他过来。
那正是他的大四,才和殷晴恋爱,并有了关系,还找到了不错的实习工作。
他早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母亲告诉过他,他也曾在网上搜索过那个人的资料,但对于这层父子关系,他不只是淡漠,还有怨恨。
在他的认知里,一个男人理该对自己的妻子忠诚,如果有了无名分的女人,也要负起该负的责任,既然生下了私生子,哪怕没有感情也至少要在生活上承担到底。
但叶世开没有做到,他做他的社会名流,自己就是个父亲早亡的单亲,出生在社会底层,和那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当他接到叶世开的电话时是震惊的,也是愤怒的,他不知道那个一直没出现的人带走母亲做什么,但可想而知不会有什么好事。
甚至打电话的人也不是叶世开本人,而是陶管家。
他和殷晴告别,匆匆来到美国,知道叶世开要用钱买他一个肾。
叶世开甚至都懒得对他演一场亲情戏来示好,只是很直接地通知他,愿意出高额价格来完成这场交易,有了那笔钱,他从此能改变命运。
在叶世开心里,他的母亲是个为了金钱出卖自己的玩物,而他呢,只是一个肾而已,当然没问题。
所以在他拒绝后,叶世开震怒了,让他再好好想想。
他要带母亲离开,他们就拿了他和母亲的护照,让他们无法离开。
后来他找机会拿到了护照,准备带母亲离开时被车上的叶凛发觉,于是强制他停车。
他们的车祸,就在两人的争执中发生。
真正的叶凛死了,母亲死了,他重伤昏迷。
很多天之后他才醒来,得知母亲已被叶世开葬到了美国某座墓园。
他自然不愿意,母亲一生没出过国,到死后竟然要葬在异国他乡,可那时的情况容不得他不愿意。
直到几年后他有能力迁移墓地,却得到叶世开的反对,他不容许他做出任何引人怀疑的事,迁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墓当然不行。
后来的他,只有一个母亲忌日,就是叶世开原配夫人的忌日,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甚至处于对立地位的女人,而他自己的亲生母亲则必须躺在异国他乡无人问津。
叶凛来到母亲墓前时,那墓旁都长了十多厘米长的杂草。
叶世开做得很绝,墓碑上没有照片,没有真正的中文名,只有一个谐音的英文名。
他做的一切只为隐藏这个秘密,甚至连一般人遵从的死者为大都毫不在意。
母亲有个很拿不上台面的名字,叫乔翠芬,后来她不满意,自己找人在户口本上改成了乔梓玉。
听上去有气质了很多,但这并没有改变她的命运。
她读过大学,却有着极拜金的思想,宁愿做别人的小三也不愿好好工作,还替有妇之夫生下私生子。
但她也有着最纯粹的母爱,哪怕被金主嫌弃,生活沉重,她也没有扔下自己的孩子,还竭尽全力供这个孩子上学。
对于叶世开或是这个社会,母亲大概是个配不上尊重的人,但对于他,母亲已经给了他一切自己能给的。
放下手中的鲜花,他在墓碑前缓缓跪下。
“妈,我现在结婚了。”
“还是那个曾经和你提过的女孩,我们学校的校花,很多人都喜欢她,但她做了我的女朋友,还嫁给了我。”
“而且现在她怀孕了。”
“只是……我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让她叫你一声妈。”
“妈,对不起……”
对不起,最无力的歉意。
妈妈的一生也许并不光彩,但唯独对得起他。
他如今也许光鲜亮丽,但最对不起的就是妈妈。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墓前缓缓站起身来,腿有些痛,也沾了些泥灰。
这时殷晴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深吸几口气控制好了情绪,确保自己嗓音上的正常。
“喂?晴晴。”
“现在在哪里?到那边了吗?”殷晴问。
叶凛如实回答:“还没有,有一个阿姨葬在这边墓地,我过来看看。”
殷晴立刻说:“墓地不都是很远吗?你待会儿赶得到吗?别弄迟到了。”
“不会,还有三四个小时。”
“但你对那边熟悉吗?还是早点过去吧,不管怎么样别错过了。”
叶凛停了一会儿,说了声“好”。
殷晴又交待几句这才挂上电话,他看看眼前母亲的墓碑,轻轻叹口气,往墓园外走。
墓园确实很偏僻,外面一个人也看不见,而且要走到另一条街才能打到车,但乘车到和科拉约好的地点只要半个小时,过去后要等至少三个多小时。
但既然殷晴坚持,只好先过去了。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听上去似乎有三四个人的样子,叶凛意识到相比国内,美国不算太好的治安环境,正准备回头看一眼,却听那脚步声猛然快起来,随后一样硬物抵在了自己头侧。
“handoverthemoney.”
带着口音的英语,他从有限的视角里看到了四个黑人,就算他在国内的身形算高,但在这四人面前也只和最矮的那人差不多,除此之外,还有自己额头上一抹黑色。
大概能看出来,那一只枪管。
原来被枪抵着是这样一种感觉。
那几乎就是一种死前的绝望。
叶凛现在的确后悔一个人来这里。
在黑人的世界里,黄种人是最好的抢劫对象,在体力上他们可以完胜,而且黄种人一般不会携带枪支。
叶凛缓缓将手伸进怀中,依次拿出钱包,手机。
将手机递出去,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将身份证和护照留下。
此时作无谓的抗争显然是愚蠢的,枪击案在美国来说太过平常,叶凛期待他们真的只是求财,事实上当头上被顶上枪口,他已经想到太多太多,就如同那次车祸的前一秒,脑子里飞速转动着,会想起很多很多的事。
比如妈妈,比如殷晴,比如他们未出世的孩子……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想一个满意的名字。
如果他死在这里,小希的手术也许就无望了,而殷晴在悲痛下还能照顾好自己吗?孩子又能平安出世吗?
如果他不在,叶世开是否会至少稍稍照顾一下殷晴和孩子?
他的样子看上去异常冷静,沉默着将所有东西交出去,心里却有些意外自己的手竟没有抖。
然后,他将手摊开,以手掌心对着几个抢劫者。
“anythingelse?”
一名黑人说着,上前来将手伸入他怀中。
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那黑人摸了摸他空空如也的口袋,却并没有退出来,而是将手贴上他胸膛,轻轻摩挲。
叶凛抬起头来,看见黑人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
其他人开始用少量语句交谈起来,口音更加浓重,他只能依稀听到几个单词,“车”,“卡”,以及……“结实”,“白”。
似乎他们想将他送上车,让他将卡里的钱取出来。
也似乎,他们不满足于从他身上只得到钱。
结实和白,明显是在谈论他的身体。
叶凛知道,自己碰到了最可怕的抢劫者,他们不一定拿到钱就走,如果真让他们带上车,自己甚至不一定能活着出来。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潜上旧爱叶先生》,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