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和柳氏今天一整天都不安的待在家里，铁根在镇上的窑房上做散工，看到柳青青去那找人，就听到人家说这镇上的百味居就是柳青青开的，回来便传开了，现在他们俩都不敢出门，生怕一出去就被人逮着问这问那。

柳明本就是忠厚憨直的的性子，柳水虽说在家里泼辣，但在外面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怂包，人家两句话一逼，保准就跟倒豆子似的，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往外倒出去了，因此两人干脆便躲在家里不出门。

后来柳老爷子他们出去了，他们一猜便知道是去镇上找柳青青的，两人除了担心，什么也做不了，毕竟面对他们还是柳青青更有办法。

陈氏心不甘情不愿的进了二房的门，见两人跟个没事人儿是的坐在那儿，一个在磨菜刀，一个在补衣裳，气不打一处来，老的她拿他没办法，贺氏现在翅膀也硬了，二房的人她还拿捏不住吗？

“看你们那死样，没听到你爹在叫你们过去啊？还得非让我来请你们去才过去是吧？咋了，柳青青那死丫头在镇上开了铺子，这就开始瞧不上我们了？”陈氏上去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

他们本在家便是等着柳老爷子他们回来，看看情况如何，干等着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两人便找了些伙计做，打发时间，转移一下注意力，等待的时间也好熬一点儿，没想到陈氏突然这么跑进来，一进门二话不说就开始骂人。

柳明茫然的抬起头，和柳氏对视了一眼，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慢慢的说道：“我们刚才一直听着动静，并没有听到爹喊我们。”

陈氏闻言，又是气的要死，这臭小子敢反驳她的话了？气的满脸通红，眼睛狠狠地瞪着，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

“咋了？我还能骗你这点小事儿？大白天的不出去干活闷在家里，谁知道你们在干什么？”

“走吧，爹还在等我们呢。”柳氏不想听她扯皮撒泼，直接无视了她的话，对着柳明说道。

柳明点了点头，两人径直往正屋走去，丝毫不理睬身后的陈氏。

陈氏又生了一会儿气，见无人搭理自己，也只好跟着一起过去了。

家里头这几个讨命鬼，一个比一个不懂事，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把他们生出来！

柳明和柳氏到正屋的时候，柳老爷子正黑着脸坐在一边，柳轩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东西，气氛凝重的很。

“逆子！跪下！”柳老爷子一见到柳明进来，气的心口疼，使劲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大声喝道。

柳明不明所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跪下来了：“爹，不知道这次我又做错了什么？”

“你干的好事！你干的好事啊！”柳老爷子一想到在镇上受到的惊吓，浑身都在发抖，一半是气的，一半是吓得，眼下看着柳明夫妻俩跪在地上的身影，恨不得一脚踹过去解恨。

“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惹得爹娘如此大怒，柳明愚钝，并不知晓。”柳明低着脑袋，语气不卑不亢的问道。

这么些日子以来，经历了这么多是事情，他已经对这个家彻底的失望了，以往柳老爷子他们生气了，自己会诚惶诚恐，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惹得老人家气坏了身子，惹得大哥没办法读书。

但如今在面对着柳老爷子的勃然大怒的时候，他却是能平静的问出“发生了什么事”的人了。

“柳青青那死丫头接了印子钱去开铺子，你们竟然还敢瞒着我？是想害死我这个老不死的是吧？”柳老爷子气冲冲的质问道。

借印子钱？

柳明一愣，和柳水对看了一眼，虽然说他们并没有追究柳青青哪来的银子去开的铺子，但是绝对不是借的什么印子钱啊，那玩意儿就是个无底洞，哪里能碰的？

况且之前张掌柜带柳青青去临县，给人家县老爷做了顿饭，获得了不少的奖励，当初他们可是都看的清清楚楚的，那些银子他们也一分钱都没有取，全部留给柳青青当嫁妆了，如果没猜错，青青这丫头应该就是拿着这银子去开的铺子才对，怎么跟印子钱扯上了关系？

“爹，您是听谁说的这件事？青青这丫头有分寸，怎么会去借印子钱呢？”柳氏率先问道。

柳老爷子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她，转而看着柳明继续索说道：“柳明，你真是好样的啊，家里本来要供你大哥和鹏子读书，负担已经很重了，你还敢去姐印子钱，是想害死你大哥吗？”

“就是，你怎么就这么见不得你大哥好啊？你大哥将来考上了，脸上有光的还不是你们这些兄弟们？老三见不得你大哥好，非说是你大哥害得他瘸了腿，你也是，一个个的眼皮子怎么就这么浅？非得害的我们老柳家家破人亡是吧？你们就不是老柳家的子孙了？”陈氏也在一边骂道。

“作出这么丢脸的事情，你怎么面对柳家的列祖列宗啊！”柳轩也在一边怒其不争的指着柳明说道。

“爹，娘，大哥，青青这丫头我知道，她肯定是不会去借印子钱的，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我这就去镇上问问她。”柳明原本便是不信，但见他们生气也不像是假的，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生怕柳青青真的干了那事儿，毕竟这丫头现在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有时候连他都不敢做的事情，她眼睛都不眨一下便去干了。

柳明说着便要站起来，却被陈氏打了一巴掌：“给我跪下！你去找那小蹄子干什么啊？我告诉你，别想拿家里的一针一线去替那小蹄子还债！”

“娘，青青不会做出这样不分轻重的事情，我去问问清楚。”柳明有些着急的说道。

“问什么问啊？你们做爹娘的能不知道她在外面干了些什么？我看你们就是见不得家里好，非要把这家里搅和散了才开心！”

“就是，二弟，我知道爹娘让我读书，你和三弟在家做活，心里一直对我有怨气，对爹娘也是埋怨居多，但事分轻重缓急，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一家子人，哪能如此糟践我们柳家呢？”柳轩满脸愁苦的指着柳明骂道。

“这，我没有啊，我和三弟从来没有埋怨过家里人。”柳明有些慌了，他一直都是以这个大哥为荣的，家里人让他们种庄稼，他是理解的，三弟也是，但是最后三弟却被分了出去，他真的不懂为什么。

他们是兄弟，本就应该互帮互助，他和三弟赚钱供大哥读书，但是……为什么大哥明明知道三弟落进了陷阱里，却闭口不言，不愿跟人一起去救三弟呢？

柳明越是想着，心里越是觉得寒冷，渐渐地，慌乱的情绪也消散无踪，只觉得这冰天雪地也没有他的心冷。

见柳明不说话了，柳轩继续说道：“你们对我有怨气，我也是能够理解的，但是这次简直是太胡来了，欠了那个什么黄老板足足两百多两的银子啊！两百多两，咱们家卖了也没有这么多银子，你们就算是看不惯我了，上来打我便是，何苦如此为难爹娘呢？连累的爹娘担惊受怕，在镇上还差点被那群流氓打了！”柳轩越说，语气越是凄苦，好似柳老爷子他们受了极大的委屈，他心疼后悔的恨不得投湖自尽一般。

“两百多两？”柳明吓了一大跳，这么多银子吗？

不对啊，柳青青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来，带些银子，每次都是几十两的带回来，全部埋在院子里的那颗大樟树下面，里面具体的他不知道，但应该也有一百多两的银子了，怎还会欠了外面这么多银钱？

柳氏也有些着急，她虽说是在百味居帮忙了一段时间，但对于账目之类的东西简直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只看着每日里银子流水般的流进来，然后又流水般的流出去买菜买肉，尤其是还买了哪些死贵的糕点，价格都快赶得上肉了。

因此一听到欠了这么多，心里一慌，面色也是极为着急，恨不得立马把这丫头提出来狠狠地打上一顿，怎么就这么不省心！

“明子，你现在就去找村长和族长过来，我要把柳青青这个死丫头逐出家门。”柳老爷子沉着脸说道。

“什么？爹，这，这哪成啊？”柳明还在想着怎么解释，说服他们让自己去镇上看看情况，没想到突然迎来柳老爷子这么一句话，吓得当场愣在原地。

“爹，您也说了，青青现在欠了这么多钱，这时候把她赶出家门，要叫着丫头怎么活啊？”柳氏不敢置信的问道。

“就是啊，我们柳家好歹也是半个读书人家，怎么能作出这样的事情来？”柳明皱着眉头，忍耐住心里的怒气，低声问道。

上次也是，因为家里缺银子，便要将青青卖给镇上的王员外做妾，好不容易那件事解决了，青青这丫头也跟着沈家小子定了亲，眼下又出了这件事，连问也不问便要将青青赶出去，这是根本就不把青青当做柳家的人来看啊！

“你也知道我们家是半个读书人家！你大哥和你大侄子读书要花费多少的银钱？你们不帮着点儿也就算了，整日里不是这个出问题就是那个出岔子，柳远瘸了腿也要怪你大哥，你们怎么就不死在山上算了？”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戳到了柳老爷子，他暴怒的将手边的茶碗劈头扔过去，径直砸到了柳明的额头上。

茶碗里还有大半碗的茶水，冬天天凉，里面的热水已经不烫了，但碗砸在柳明的头上，还是将他的额头砸出了血，凉水混杂着冷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柳氏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还跪在地上了，连站起来跑到柳明的身边，伸出手用袖子替他擦拭伤口。

好在伤口并不是很大，只是被破掉的碗沿划开了一道两公分左右的口子，也不深，流了一会儿血便停下来了，只是看着狼狈的很。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喧闹声，不一会儿，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拎着明晃晃的大刀便冲了进来，其中为首的一个喊道：“柳家的当家人呢？给爷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