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绥看了眼白妗灵,他想起宫宴那日,就是此女子,他未来的儿媳,一曲惊人,艳冠满庭。只见白妗灵并不如往常一般冷淡,神情及眼神都有了几分波动。
随后他望向挽心音,见她仍然只是微笑着的模样,看不出什么,而裴惜也如他一般时而打量众人的脸色,尤其目光多在挽心音方向停留。见自己望来,裴惜礼貌一笑,随即转开了头。
他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自是极擅长察言观色。当年若不是因为娶了项绥的母亲,于他身后谋划与扶持,他从小小的五品官员一路平步青云,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说来项啻的生母也算是难得的奇女子,满腹谋略,在政治方面具有极高的天赋,若不是生为女儿身,必成一代帝王。
若不是项啻母亲难产而亡,只怕项绥如今的地位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项绥文不如曲江珩,武不如白妗灵的生父白益,却仍获得了优越的地位,成为当朝仅有的一位侯爷,与曲江珩平起平坐。
因着他深谙为臣之道,深得皇帝恩宠,朝中许多官员与之关系匪浅。不过项绥在曲江珩一众刚正之臣眼中无疑是不招待见的,甚至连白益也是不屑于之为伍的。
想到着,挽心音看向项啻的眼神更深了,有如此善谋的母亲,儿子也该不是个安生的主。见项啻望向自己,挽心音的眼中陡然迸发出丝丝笑意,随后荡开,溢满了整个眼眶。
项啻的眼波不自觉破碎出星星点点的暖意。
已至近前,随意慵懒的坐在了最后。
挽心音在他的对侧,也未如尊卑规矩一般,在裴惜白妗灵之后。于是乎,同侧的曲江珩虽在首位,但是一头一尾不甚接近,倒是对侧的挽心音离他最近了。
裴惜附于挽心音耳边却不压低声音:“不错,有个性!……心音,你觉着呢?”
听到裴惜的窃窃私语,项绥威怒的声音响起:“无知逆子,你怎可这般目中无人?规矩呢?……简直丢尽了项府的脸……堂堂世子竟然连规矩都要别人教吗?还不给我坐好了!”
项啻冷笑:“我怎不知,项家在候爷手上有过脸面?又岂来丢脸之说?规矩什么的再不济倒也不用你来教,学了指不定成废物一个。难道侯爷想让候府世子多个废物的称号?
反正我的称号多得数不清,多一个也不算多,只怕影响侯爷的威名,让人不得不质疑一番侯爷的才干了!”说罢也不去看项绥铁青的脸色,兀自散漫的饮茶。
这番话中‘质疑才干’分明另有所指,无非是说他靠着一个女人才求得今日的地位。他平生最讨厌别人说他靠女人上位。
裴惜‘噗嗤’笑出了声:“有意思!呵呵……”,挽心音的嘴角也勾起。却不曾如裴惜一般明目张胆的笑出声。曲江珩轻咳一声后低头饮茶以掩饰脸上的笑意。白妗灵敛眸,只凝着茶水中轻笑的倒影。
项奕直接起身呵斥:“混账!你这个煞星,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项洋亦附和:“就是,竟敢冲撞父亲,你等着,待会有你好受的……”
挽心音眼神一冷道:“侯爷,你这两个儿子倒是都有兄长的风范,想来是管教的太过严苛,怎得这般大小的事也当着众人的面训斥……”
这番话可谓是明朝暗讽,暗讽两人不仅尊卑不分,端着兄长的架子当众训斥嫡子,又讽项绥对儿子不加管束,在众人面前丢脸。明说几人不该因为这点小事而大伤情面,全无门第之家风。
曲江珩立马喝道:“丫头,不得无礼!”只是嘴上如此说,语气却并无责怪之意。
项绥赶紧道:“无妨,无妨,曲千金说得对!是我疏于管教了!”随后望向脸色有些狰狞的项奕兄弟二人:“你二人还不快给我老老实实坐下。”并未再责骂二人。
项洋忍不住瞪了项啻一眼,只是触及项啻眼底的冰寒时忍不住微微瑟缩。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爽朗的笑声:“哈哈……想不到今日侯府如此热闹!”门口出现了清王渐渐清晰的身影。
公孙诣背光站着,眼神只定定望着白妗灵,白妗灵有些晃神,不过一瞬已淡漠如往常一般。
忽然公孙谦低沉的声音响起:“这么热闹,怎么能少了本皇子呢!”众人愣神,纷纷起身行礼“臣等参见清王!参见四皇子!”,裴惜只是微微拱手,挽心音大方行礼,裴惜站着点头,项啻不见任何动静。
清王笑着坐下“免礼!”公孙谦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挽心音,还欲伸手去扶挽心音,却被挽心音巧妙避开。曲江珩注意到了,脸色很是不悦。只见挽心音若无其事的模样便罢了过去的想法。
项啻始终没有抬头,不待清王开口,公孙谦已皱眉不悦道:“这位公子是?见到我等为何不行礼?”
项啻还是默不作声,公孙谦怒道:“你是聋子吗?本王问你话呢!”项奕附和:“听见没有?!四皇子问你话呢?你是傻子吗?怎么连话都听不懂吗?”
项绥怒道:“逆子,还不快快行礼?!”
挽心音皱眉。
项啻陡然抬头,眼里的寒芒显露无疑,公孙谦心下微微一惊,见项啻起身,正要为难他,却听他说:“我乏了,恕不奉陪!告辞!”等几人反应过来,哪还见项啻的身影。
项绥脸又黑了,悻悻地看着脸色同样不好的公孙谦:“还请四皇子恕罪,逆子无知,老夫必定重惩,日后一定严苛管教!还请四皇子饶过犬子。”
公孙诣嘴角含笑,方才饶有兴味地望着项啻,眼中似有深意。
挽心音大半视线也停留在项啻身上。裴惜的视线一直在几人身上来回巡视。
公孙诣见向来冷淡的白妗灵竟也注意项啻,心中很是不爽,亦带着隐隐不安。
倒是难得挽心音开口了:“四皇子快坐下喝口茶消消气,这也怪不得他,平时不喜参加宴会,与众皇子自然找不着话题,四皇子该多出来走走,与各世家公子熟络熟络,便不觉得奇怪了!不必为这等小事气坏了身子。”公孙谦脸色明显的不悦和怒意,只怕此时也就她说话才管用了。
听挽心音开口,他的脸色明显好转,又听她难得语气透着丝丝关心,便坐了下来,此事也就过去了。
项奕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看来是我们平时对他太好了,他素来目中无人,连父亲都不放在眼里……就是个煞星,一出生便克死了亲生母亲……”
项绥的好脾气终于被这一连串的事情消耗殆尽:“够了!你给我住嘴,还嫌没丢够人?给我回屋思过去!”睨了正要附和的项洋一眼:“你也给我回去思过!”
二人也知项绥是彻底被触怒了,默默走了。项绥站起身示意:“诸位!实在抱歉,都是我的错,怪我平日疏于管教了!日后定严加管教。此番诸位齐齐光临项府,实乃老夫之荣幸!诸位就别计较那些不开心的,请!”说着举起了茶杯。
曲江珩笑了笑:“老项说的是!请!”也举起了茶杯。
裴惜拉了拉挽心音的袖子,挽心音淡笑着起身:“侯爷,我对项府没有任何印象呢!不知可方便让我与妗灵她们去府中走走。”
项绥和气地笑了笑:“姑娘,若我没记错,你小时候可来过不止一次,不过是年纪小,记不得罢了!去吧!去吧!我让管家给你们带路!”
挽心音礼貌地笑了笑:“不必了,我们几人有些体己话要讲,让管家带路恐怕不方便。”
曲江珩慈爱地看着挽心音:“丫头,注意安全,也不小了,不能太贪玩了!”
挽心音乖乖点头,示意白妗灵和裴惜,几人并肩而行。
几人在湖中央的亭中看到了项啻,他背对众人,挽心音总感觉他早就知道她们会经过此处,故特意等候于此。
谁知挽心音还未走近,身后响起了公孙诣的声音,随后跟了上来。裴惜白了他一眼:“清王怎得出来了!……”公孙诣笑了笑:“本王才不想在哪里浪费时间!自然是追随美人而来咯!”
裴惜给了个无谓的眼神:“让我看看,你是追随哪个美人而来……”
见白妗灵皱眉,公孙诣自然地笑笑:“话可不能这么说,这里的可都是美人,在里面无聊得紧,自然是想出来望望美景,看看美人咯!”又道:“也不知姑娘们的体己话可有讲完,我可是感兴趣的紧呐!”
挽心音淡笑:“先过去坐坐吧!哪里的美景可算最美了!”公孙诣当然也看到了项啻,极赞同地跟着挽心音几人过去。
挽心音在中间的玉桌前坐下,望着眼前男子的身影,淡笑道:“世子心情怕是极好吧!不若坐下共饮几杯?”
裴惜几人依着挽心音一侧围坐在桌前,项啻却没有转身,只道:“与其在此饮茶,不若论道。该打算着以后了!……”
挽心音愣了,白妗灵和裴惜也有些反应不过来,公孙诣眼中也有着惊异。几人虽心思各异,但无疑项啻说的话她们都听懂了。
白妗灵敛眸,公孙诣敲着茶杯,挽心音却是望着湖中摇曳的莲花,裴惜只望着挽心音。
挽心音笑了笑:“今天倒是个好日子。”随后她望向项啻:“不若坐下从长计议如何?”
项啻依旧不动:“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便听着再与你们推敲一番吧!”后来,挽心音一想到这件事,便忍不住朝项啻翻白眼,原来他心里早就算好了,只是怕一开口,惊坏众人罢了。所以故意这样让她们先说,自己再提议便不会显得突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