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俪也很丧气，一直以来，她都自诩国士无双。
到了现在才明白，也有她不擅长的，比如说经商。
大魏被推翻，她一点都不想复国，就想着好好经营生意，养活拓跋氏一家子。
谁知经商跟理政根本是两码事，她不但没赚到钱，赔了精光，还欠了一屁股债。
对外宣称，是她带着这些妃子开办魏遗芳，其实事实上是骆巧怜带着妃子们，想帮拓跋俪还债。
但无论是什么缘由，潘阳说的对，那些妃子们跟他们的丈夫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突然从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变得和小老百姓一样，每天必须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而奔波，谁都会有落差。
一旦体会到青楼这样来钱快又轻松的日子，谁也不敢保证她们不会堕落。
“大人今天来，就是为了奚落我们的吗？”沉默许久，拓跋俪才冷笑问道。
潘阳摇头道：“一开始，我只是觉得你们以前毕竟是皇妃和公主，开青楼也太离谱了。”
“那么，你是要封了我们魏遗芳？”拓跋俪再问。
“不，”潘阳再次摇头说道：“我现在反倒觉得，你开得对。无论堕落不堕落，人总要活下去。既然这是拓跋氏选择的新的生活方式，那我也不会干涉。”
潘阳虽然一直想做，也确实一直是个好人，但他也不是胡乱散发爱心的人。拓跋氏可怜吗？世上比他们可怜的多了去。
归根结底，是拓跋氏男人们现在自甘堕落罢了。这是亡国后必然的阵痛，等时间久了，他们自然会调整过来。
拓跋俪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有些失望，淡淡说道：“既然你不打算干涉，就请回吧。这种地方，你可不适合来。让你皇后和两位妃子知道了，小心后院起火。”
“别人我可以不干涉，但你不行。”潘阳最后说了一句便走了，没有下文。
拓跋俪不明白，但也没多想。
倒是骆巧怜笑笑说道：“阿俪，显然那位大人对你有意。父皇的死，大魏被推翻，严格来说，都不是那位大人的责任。其实你不必介意的，就不要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拓跋俪白了她一眼说道：“你倒是够看得开啊！别忘了，就算不是他的责任，要不是他，你丈夫就是将来的皇帝，你也将母仪天下，而不是在这里强颜欢笑。”
“好啦，不跟你争，不过那位大人什么意思啊？他后面还会再来吗？”骆巧怜一脸的疑惑不解。
“管他呢，反正不搭理他就是了。”拓跋俪懒得思考，直到，听到大街上传来一串敲打声。
发生了什么事？
很多人都被声音吸引，走出魏遗芳一探究竟，拓跋俪和骆巧怜也不例外。
只见，原来是一群匠人，正将一块巨大招牌狠狠钉在魏遗芳门口的大街上。
有人已经看见了招牌上写的，随口缓缓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拓跋俪贤良淑德，封德妃。对了，就是里面那个魏遗芳老板娘，敢碰她的，一律阉了！”
拓跋俪：“……”
骆巧怜掩嘴轻笑，眼里满是掩饰不住的艳羡。
……
“断苦，拓跋俪一时半会儿绝不会乖乖进入宫中，你现在执掌‘察事’，派几个机灵高手，给朕把魏遗芳盯紧了，有胆敢在魏遗芳闹事的，决不轻饶！”回到宫中，潘阳吩咐道。
“察事”是潘阳正式建立的情报间谍机构，比之前的百华更加系统和规范，当然也更高效。
“奴才遵旨。”断苦口中答应，心里可是直嘀咕：有你那么一大块招牌立在门口，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闹事？说白了，还是关心则乱。
“嗯，没事就下去布置吧。”潘阳挥了挥手。
但断苦并没有立刻离开。
“有事？”潘阳打起精神问道。
执掌了“察事”的断苦，要跟他汇报的，通常都是大事。
断苦脸上神色阴晴变幻，好像是在斟酌怎么说比较好，许久，才吞吞吐吐道：“陛下，之前察事接收了百华的一些资料还有人员，刚刚，有一道消息从柔然传了回来……”
……
苏日娜胖了挺多，尽显丰腴。
但她却一点都不在意，反而挺开心。
不胖一点，哪里有足够的奶水给怀里这小家伙吃？
小家伙已经一岁出头，长得又高又壮，“饭量”特别大。
苏日娜的胸本来就超大，现在处于哺乳期，更是大得不成比例。
但却被小家伙几口就吸光一只，奶水不够，每天都要吃大量辅食。
“苏日娜可敦，您在吗？”帐篷外，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巴尔克，进来吧。”苏日娜并没有拉起衣襟，无论在那个国度，哺乳都是神圣的。
巴尔克走了进来，眼神中没有丝毫淫邪，只是盯着那个怀中婴儿的小脸蛋，怎么看怎么像那位他最崇敬的男人，一脸尴尬。
“什么事？”苏日娜头都不抬，目光一直留在孩子脸蛋上。
自从生了孩子，她几乎不再管理柔然事务，只是提拔了亲信巴尔克，很多事都交由他处理。
“是这样，最近，我听到了一些对您和可汗很不利的消息，迄提暗中联络很多部族首领，说……说……”巴尔克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他说的可汗，不是之前的沙波利可汗，而是苏日娜怀里的小男婴。
苏日娜突然回到柔然不久，沙波利可汗就病逝。按柔然传统，各部族首领准备推举其弟郁久闾迄提继任可汗，同时，沙波利可汗的一切将全部被迄提接收，包括苏日娜。
但苏日娜称她已经怀了沙波利可汗的遗腹子，如果生下来是男婴，可汗之位应由她肚子里的孩子继承。如果生下来是女婴，她就顺从长生天的安排。
柔然传统，可汗之位不是非要父子相传的，而且，已经成年的郁久闾迄提对柔然各部族首领来说，更适合执掌柔然，而不是一个婴儿。
但苏日娜威望很高，与各部族首领关系也很好，在她坚持下，最终各部族首领同意等她生下孩子看看再说，郁久闾迄提也不得不服软。
十个月后，苏日娜真的生下来一名男婴，就是怀里这个新任的马沙忽律坎贝尔汗，郁久闾柏日烈。
“说什么？尽管说出来吧。”苏日娜叹了口气，她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
巴尔克头上直冒汗，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迄提那混蛋，到处乱造谣，说可汗不是先可汗的儿子，而是……而是……巴图尔潘阳的。很多部族首领已经被说动，准备联合起来废黜可汗，改推举迄提，您快拿个主意吧？”
柔然人敬重勇士，就算是敌人也不例外。两次交战的惊人表现，使得潘阳在柔然很受尊敬，被称为“巴图尔”，也就是英雄或者勇士的意思。
苏日娜将柏日烈交给一名相貌也不错的女子，整理衣襟。
那名女子名叫戏采荷，是个汉人姑娘，不幸被柔然骑兵掳掠回来的。因为她刚好也才生孩子，苏日娜便收到身边，作了奶妈。
戏采荷自是撩起衣襟，继续给柏日烈喂奶。
苏日娜则说了一句让巴尔克心拔凉的话。
“迄提没有造谣。”
柏日烈刚出生的时候还好，小脸圆嘟嘟的，谁也看不出来像谁。如今越长越大，已经渐渐有潘阳的影子，一点都不像沙波利可汗，想瞒也瞒不住。
这就是命，生的如果是女儿，苏日娜依旧逃不出迄提的魔掌，生了儿子倒是保住了她，但也只是一时。
虽然早有预料，巴尔克还是感觉到阵阵绝望，不止是苏日娜，他跟迄提关系也很不好。
一旦迄提反叛成功，苏日娜顶多就是变成迄提的小老婆之一，而他巴尔克，则很可能被弄死，所辖部族被吞并。
现在再想去抱迄提的大腿为时已晚，巴尔克急得冒火，连忙问道：“既然如此，您可有什么打算？”
苏日娜摇了摇头，就算柔然相对于中原没有那么浓重的贞洁观念，她这样失身于潘阳，还生下不属于丈夫的孩子，也是不被接受的。
她还不至于会像在中原那样被浸猪笼，但柏日烈的汗位绝对保不住，这不是她有多高威望就能改变的。
柔然不是中原那样的中央集权国度，各部族首领都有很高的自主权，所属部族更是直接听命于部族首领，而非可汗。
所以一旦失去了各部族首领的支持，她苏日娜就像无根的浮萍，再聪明绝顶，也是无计可施。
不知道苏日娜是不是认命了，但巴尔克绝不会束手就擒，于是建议道：“可敦，既然在柔然无计可施，要不，我们向潘阳求救？”
苏日娜斜睨他一眼，冷笑道：“他再厉害，也只是大魏十三州之一的刺史。且不说大魏皇帝不会允许他出兵，就算他真的带着左武卫大军前来，你觉得胜算如何？就算他真的击败各部族首领，除非他从此一直率军驻扎在柔然，否则等他一走，各部族照样联合起来反叛，没用的。”
潘阳夺取天下太快，而苏日娜有了儿子后，一心带孩子，忽视了对中原的情报工作，至今还暂时不知道中原已经变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