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火光箭影交错,男人们尽情挥洒着热血与汗水,人仰马嘶。
无数帐篷被扔过来的火把点燃,火光映照着每一个鲜活生命的逝去。
就算她不是一般女子,早就见惯了战争的残酷,苏日娜还是不忍多看的闭上了双眼。
“生了孩子就是不一样,成了母亲,心就软了吗?苏日娜,不要为了我们的选择而后悔,领袖必须永远坚定的直视着前方和未来。”阿拉坦乌拉拍了拍苏日娜的肩膀说道。
这场夜袭,比预想的要短暂。
天还没亮,叶晗俟伒部的勇士们就收兵回营了。
大儿子乌力罕捂着手上的伤口,说道:“迄提的大部队还没追上来,这次发起攻击的是班赫尔率领的四个部族。我们杀了很多人,打退了他们,天亮后他们应该无力追击了。只是阿木尔他……”
二儿子阿木尔怎么了?
四名勇士将阿木尔抬入了帐篷里,只见阿木尔双眼紧闭,胸口插着一支箭。
三儿子阿古达木眼圈红红的,抽泣着说道:“萨满已经看过了,那支箭不能拔,一拔就死。但不拔,早晚也是死,二哥撑不了几天了。”
阿拉坦乌拉身体不由自主的晃了晃,苏日娜连忙上前扶住。
说归说,真正面对亲人的生离死别,领袖,也是人。
“我没事,大家抓紧休息,天亮后立刻赶路。”阿拉坦乌拉抬头仰天望了望,轻声说道。
迄提也很清楚,明摆着,苏日娜等人的目的地是并州。
所以天亮后,虽然暂时没有追击,却又有几个部族联合堵在他们去并州的路上。
又战死了很多人,叶晗俟伒部才杀出一条血路。
一路上,血染大地,尸横遍野,无人收拾。
都不用派侦查骑兵了,顺着这么明显的痕迹,第三天下午,迄提就带着数十万大军将叶晗俟伒部成功合围起来。
“我再带头冲一次看看,一定能冲开包围!”乌力罕抓起马奶酒大口喝了一顿后,起身说道。
结果却被阿拉坦乌拉一把按回地上,骂道:“你逞什么能?胳膊都断一条了,别被人扛回来就算你有种!”
连日血战,不仅叶晗俟伒部勇士死伤无数,苏日娜的家人也是个个带伤。
二哥阿木尔至今还昏迷不醒,三哥阿古达木胸口被砍了一刀,已无法再战,大哥乌力罕,更是左臂被一刀从肩膀处整齐斩下!
阿拉坦乌拉环视一圈,看着满地伤员,悲从中来。
他虽然还没受伤,但眼前这形势,就是他再率部冲锋,也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苏日娜……”
“您不用说了,您已经为我和这孩子做了太多,父亲,请投降吧。是柏日烈命不好,但我不会让迄提如意。”苏日娜打断了阿拉坦乌拉。
阿拉坦乌拉点点头,随后,召集所有部众,来到迄提大军面前列阵。
郁久闾迄提见状,哈哈大笑说道:“怎么?现在想投降了?早这样不就好了。我就说嘛,阿拉坦乌拉,你就是个蠢货。”
阿拉坦乌拉脸上却没有丝毫羞愧,反而充满自得的说道:“这几日,我叶晗俟伒部所有勇士,没有一个叛徒和懦夫,老子为他们自豪!迄提,我叶晗俟伒部已无力再战,为了不让他们白白牺牲,我请求你允许叶晗俟伒部投降,奴隶也好,牲口也罢,都是你的。”
顿了顿,又说道:“不过,就凭你,也想让我阿拉坦乌拉和我的儿子女儿们投降?呸,你不配!来吧,杀了我们!”
说罢,阿拉坦乌拉和三个儿子,从叶晗俟伒部中走了出来。
苏日娜抱着儿子,正要跟上去,却不料,戏采荷竟上前抢夺男婴:“可敦,请您先别放弃,再等等,别现在就放弃这个孩子。”
苏日娜心头一暖,并不生气,耐心劝道:“采荷,谢谢你对柏日烈的疼爱,但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不是吗?放心吧,我会跟他一起上路,不会让他孤单的。”
戏采荷却意外的坚持,急切说道:“可敦,奴婢之前有事瞒着你们,是担心你们听到后会松懈下来,没有全力逃跑。现在,奴婢可以说了,希望或许还有一个,孩子的父亲,可能会赶来救他。”
苏日娜苦笑一声道:“潘阳?这怎么可能嘛,他连这个孩子的存在都不知……”
声音戛然而止,苏日娜仿佛见了鬼一般,双目圆睁。
不止是她,越来越多人发现了异样,全都惊呆了,看着遥远的东南方地平线。
那里,有一名男子,从穿着打扮上看,显然应该是中原人。正骑着一匹马,拼命拍马向他们冲来,手上还牵着另一匹,应该是一路上一人双马换着骑。
太远了,根本看不清脸。
可是在场至少有七成的人,包括郁久闾迄提,脑海中自然蹦出了一个名字。
潘阳!
没别的,因为当年,在并州汉和城下,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孤零零的,向十万柔然铁骑发起冲锋。
那气势,一模一样。
也一样,悲壮。
“这个白痴!他一个人来,有用吗?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傻。”苏日娜泪眼模糊的骂着,心头却又暖又甜。
她不知道,还以为潘阳依然只是并州刺史,由于朝廷不同意发兵,他只能独自前来救自己的老婆孩子。
近了,众人便看清了,郁久闾迄提不由得嘴角抽搐,竟然真的是潘阳。
阿拉坦乌拉之前没见过潘阳,不过看一眼潘阳,再看看小柏日烈,大胡子一抖,笑笑说道:“果然像,难怪瞒不住。不错,不愧是被柔然人称为巴图尔的男人,孤身前来,单凭这勇气,老子认了这女婿!”
草原上的汉子,最敬佩勇士,虽然潘阳只是一人,不管迄提答不答应,柔然骑兵自动分开了一条路,放潘阳进去。
潘阳抱起小柏日烈,左瞧瞧右看看,还真是像,越看越开心。
可能是血缘关系,一岁多的孩子本来已经会认生,却任由潘阳抱着不哭不闹。
“你来做什么,送死吗?谁要你来了?”苏日娜眼圈红红的,却依旧嘴硬。
潘阳却哈哈大笑道:“送死?那也未必!”
“死到临头还嘴硬!”苏日娜撇撇嘴。
潘阳并不在意,看了看戏采荷,笑着问道:“你就是戏采荷,百华一员吧?”
戏采荷点点头。
潘阳想了想,说道:“现在百华已经解散,你救了朕的儿子,回去后,朕封你丈夫一个侯爵,赏你一品诰命夫人!”
做梦呐?苏日娜直翻白眼。
但戏采荷却喜不自禁,郑重下拜称谢。
“这……”苏日娜目瞪口呆,其他人更是什么表情都有。
“应该……快到了吧……”潘阳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反而望着来时的方向,又自言自语道。
话音未落,所有人就都感觉到了异样。
颤动,整片大地都在颤动。
习惯了草原上生活的人,都明白这种颤动意味着什么。
果不其然,密密麻麻的骑兵,纷纷从地平线上冲出。
足有十万中原精锐骑兵!
蓝开山在马上颠得上气不接下气,没办法,潘阳骑的两匹都是最优良的千里马,他拼了老命才能不被落下太远。
“锥形列阵,冲锋!跟上,跟上你们的皇帝!”气都没喘匀,蓝开山就挥剑向前一指,全力大喝。
大晋的将士们同样是疲惫不堪,但毫无怨言,弓上弦刀出鞘!
“不可能!大魏怎么可能为了一个野种,出动十万铁骑?”迄提气急败坏的怒吼。
潘阳则大声说道:“迄提,你错了!第一,不是大魏,是朕的大晋!第二,十万铁骑只是先头部队,后面还有四十万劲卒!第三,他不是野种,他是我潘阳的儿子!最后,老子要撕烂你的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