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赤火堂守卫口齿不清地说着:“我们……我们真的没有折磨令尊,我们奉了上头的命令,要好生对待令尊……”赤火堂守卫说,“那,那只是一个意外,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对令尊不利……”
唐书彦好似没听见一般,面无表情地看着守卫,目光暗淡无比。
“真的,我们真的……咳……”
守卫说着说着,呼吸又变得困难起来。
紫明堂的护卫们在后面冷漠地看着他,起初他们还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但后来他们发现,那个守卫忽然不说话了。
唐书彦的背影挡住了护卫们的视线,他们开始觉得奇怪了。有几个护卫站到一边,越过唐书彦去看守卫,就见那个护卫脸色发紫,两眼翻白,身体在不停地抖动。
这是……窒息了!
那几个护卫吃了一惊,显然,唐书彦掐着那贼子脖子的手开始用力了。
不管他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这样下去,那个守卫只怕是要被他活活掐死。
“少堂主!”
一个护卫叫道,他倒不是在担心那个贼子的死活,可是一来方才堂主大人吩咐下来了,叫他们拦住唐书彦,不让他接近赤火堂的贼子,这个任务众人虽然失败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能放任唐书彦把人掐死,二来堂主之前有说过,这些贼子守卫很可能知道一些内幕,何况还要留下负责人来应付赤火堂那边的盘问,保不齐这个刚才很嚣张的家伙就是负责人呢。
基于这些考虑,众护卫决不能任由唐书彦把那个护卫掐死。
于是那个护卫叫道:“少堂主,快住手!”
“手下留情,少堂主!”
“别杀人啊少堂主!”
众护卫跟着叫了起来。
然而,唐书彦却不为所动,从守卫的样子来看就知道他没有松劲儿,只见那守卫的嘴巴都张开了,唾液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还一个劲儿地翻着白眼。
这么看来,怕是离死不远了。
护卫们赶忙又吆喝了几声,唐书彦依旧不为所动。
护卫们对视了一眼,看这个架势,少堂主是不肯罢手了,他是真的要把那贼子活活掐死。
这就没办法了,只能用强了。
不能再因为少堂主的身份而有所顾忌……用暗器吧,非致命带麻醉的那种。
护卫们通过目光的交流,达成了共识。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有了动作。
护卫们用暗器的惯用手不同,常用的投掷动作也不同,所以暗器也是藏在不同的位置,这就使得他们的预备姿势也不同。
一时间,紫明堂的护卫们摆开了架势,动作各异,看起来有些滑稽。
就在这时,唐家驹带着谢钦等一帮人冲进了客厅。
护卫们原本蓄势待发,一看到唐家驹等人,立刻停下了动作,齐声叫道:“堂主大人!”
唐家驹都没顾得上回礼,直接向唐书彦看了过去。
看到唐书彦单手掐得那个守卫翻了白眼,他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书彦!”唐家驹厉声喝道,“快住手!”
他这一声如同惊雷一般在众人耳边炸开,谢钦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堂主叔叔这声音可真是太大了!简直猝不及防啊!
谢钦想拍拍胸口,堂主叔叔这一声吼就好像在他前面放了一炮似的,真是吓了一大跳。
但想想这个场合不是太适合小拳拳捶胸口,于是谢钦放弃了这个打算。
唐家驹这一声惊雷般的吼声,饶是不闻不问,行尸走肉一般的唐书彦,也是浑身一震。
护卫们看得分明,玄杖堂少堂主这一回肯定是听见了。
就见唐书彦缓缓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唐家驹,眼中空无一物。
“书彦,冷静下来。”唐家驹说,“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一样。”
转过头来以后,唐书彦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听到这话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唐家驹又道:“但是,你杀了这个人,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你我心里都很清楚,害死家骥的真凶,不是这个人,也不是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么,三叔。”
唐书彦缓缓开口,这是他从刚才到现在说的唯一一句话,语气平稳而生硬。
谢钦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唐书彦说话的声音好冷!冷得跟冰水一般!
“不管他说了什么,书彦,你先把人放下再说。”唐家驹摆了摆手,“别忘了,我们还要盘问他们,让他们活着,才能带我们找到真凶。”
“他刚才说,父亲在送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受了重伤了。”
唐书彦好像没听见唐家驹的话似的,手上丝毫没有松劲儿,说的话也完全没接上唐家驹的话,摆明了是自顾自说的。
“不管怎么样,你先把人放下再说!”唐家驹急道。
唐书彦看了看唐家驹,因为他眼中空无一物,谢钦只能依靠他的动作来判断了。
谢钦看到他的眼珠动了动,是朝着唐家驹的,这下毫无疑问是在看着唐家驹的。
然后他的眼睛就不动了,谢钦盯着他的眼睛,感觉就像在盯着什么深不可测的黑洞一般。
我的天,谢钦心说,这感觉就像幽深恐惧症要犯了似的,虽然我并没有幽深恐惧症,但是我感觉我要患上了!
唐书彦就这样盯着唐家驹,唐家驹也毫不退让地盯了回去。
看到这个场面,谢钦就感觉很奇怪,怎么看着就好像是堂主叔叔害死了玄杖堂主似的?你们俩跟仇人似的互相盯着干啥?
两人就这样互相盯了一会儿,唐家驹又说了一遍:“你先把人放下。”
唐书彦没说话,依旧在盯着唐家驹。
又过了一会儿,他的手忽然一松。
那个赤火堂守卫双手双脚都被缚了起来,他自己根本站不起来,全靠着唐书彦一只手硬生生地把他拔起来了。如今唐书彦这一松手,那个守卫登时就跌落到了地上。
扑通!
守卫的屁股重重地跟地面上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他顾不得喊疼,落到地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喘气。
大口大口地大喘气,好像要把两肺整个充满一般。
“哈……哈……呼……”
唐书彦看都没看那个守卫一眼,定定地看着唐家驹,平平淡淡地说道:“父亲在被送来这里的路上,就已经受了重伤,这些人……”
他停顿了一下,谢钦原以为接下来会听到咬牙切齿的声音,但却什么也没听见。
“这些人没有发现。”唐书彦幽幽地说道,“直到父亲死了以后。”
他的语气异常平静,平静到可怕。
谢钦之前不在场,并不知道守卫跟唐书彦说了些什么,现在听来也是语焉不详。
他有些蒙圈。
唐家驹也有些蒙圈,看着唐书彦,疑惑地问道:“书彦,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书彦却不再说了,朝守卫偏了偏头,冷冷地说道:“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唉……是!”
那个守卫喘着粗气,忙不迭地应道。他顾不得把气喘匀了,唯恐这位杀神不耐烦了,再一把将自己提起来,这回他估计能直接把自己掐死了。
于是他赶紧应道:“是,是这样的!……”便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途中还添油加醋了一番,好让这个事实变得委婉一些,至少看起来是那样。
听完以后,众人心里是五味杂陈,但有一件事情没有变,那就是对赤火堂的恨意。
虽然赤火堂并没打算过河拆桥,但是,这并不能把他们的罪孽减轻一丝一毫,事实是,他们确实害死了玄杖堂主唐家骥,不管这是事实,还是意外,都要归咎到他们身上,他们该负的责任,也还是一样那么多。因为,赤火堂是始作俑者,如果他们没有什么大阴谋,没有绑架唐家骥的话,又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所以,赤火堂真的是罪孽深重!
即使唐家骥的死亡真相是这样,他们也还是罪孽深重!
赤火堂必须为他们所做的一切罪恶付出代价!
唐家驹听完守卫的话,脸色变得铁青,双手拳头握得紧紧的,响起吱嘎的骨节脆响。
那个守卫则是目光闪烁,小心翼翼地看着唐家驹,和那位玄杖堂的少堂主。
唐家驹的反应倒没让他感到太恐慌,这种滔天的愤怒,很可能会烧尽理智,让唐家骓上来就是一刀,戳在自己的心窝上。
前面说过了,对于死亡,这个赤火堂的守卫已经做好了觉悟,事实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做好了觉悟。
但是唐书彦就不同了,在得知真相以后,还能保持平静,这就意味着,他还保持着理智,而保持着理智,就意味着他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但这并不意味他的愤怒会比唐家驹少。正相反,这是一个比“气极反笑”更高的阶段,当一切负面情绪累积到了一个极点的时候,有些人会失去理智,有些人,则会变得异常冷静。
显然,唐书彦就是这一类人。
失去了理智的愤怒固然可怕,但是会做出无谋的举动。
而以理智驱使着愤怒,却能作出更可怕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