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礼,你想拜谁为师?”挽江躺在床上,借着月光看着对床的华礼。
她来到这沧狭第一修灵大宗——无涯学舍已有两年,除却最初的茫然和不适,现在最期待的是拜个厉害的师父带她突破辰位!
要知道,沧狭修灵共分由亥至子共十二段,亥、戌两段还可自学,要是酉位再往上,就非得拜个师父正统学习。凡修灵的,哪个不想打破辰位的界限到达上界?所以啊,得找个好师父。
那边陷入了沉默,挽江也不急,又过了一会才听到回答说:“我……不知道……”
“嗯?那你想学什么,武道,灵术,还是药理?”挽江动了动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问道。
“我……不清楚……”对床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似也在翻身。
“这样啊,我想想……武道肯定不行,你本来身体就弱,练武整天打打杀杀的,万一伤到了怎么办?这个不行。要不跟我一起修灵?嗯……又能强身健体又不累。不然学医也行啊。到时候,我修灵,你学医,我受了伤回来你就能给我治……”说着说着挽江还不忘开个玩笑。
“扑哧。”
等听到华礼的笑声时,她又觉得挂不住了。
“你笑什么啊?我可是在为你打算,未雨绸缪啊!”
“挽江,你真好。”华礼在黑暗中掩口道。
挽江一愣,随即便被这突如其来夸奖烧红了耳朵,不过仗着天黑,依旧逞强道:“那是,你才知道啊,想当年我可是我——不说了不说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挽江突兀地止住话,华礼闻言也没有追问。
沧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选定要修灵的,就不能再插手凡人事务,凡世里的争斗与他们再无关联,就连生死也是如此——几乎就是与亲族断绝关系了。就像林先生林栉风一样。
对了,林先生!林先生这么厉害,我可以拜他啊!
“阿礼,我决定了!”挽江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我就拜林先生为师了!”
华礼依旧微笑:“挽江这么厉害,一定可以的。”说着,华礼顿了顿,看了眼窗外继续道:“不过,不管拜谁,明天都得上早课,快睡吧。”
“噢。”那边挽江乖乖应声。
房内在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之后便安静了下来。
华礼躺在床上,思考起了拜师事宜。
修灵啊……
又过了很久,久到华礼就要入睡时,对床突然又传来挽江小心翼翼的声音:“阿礼,我有点激动,睡不着。”
“嗯?”
“你也睡不着?”
“嗯。”
“嗯……要不我们一起睡?”那边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偷笑声。
华礼无声笑笑。
挽江顿时来了劲,“来了来了!”说着挽江就钻出被窝,一溜烟又钻进了华礼的,所有的动作:掀被,下床,上床,盖被等等,一气呵成——一看就是老手。
“阿礼你身上好凉啊,”挽江挨着华礼蹭了蹭。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听到这句话的阿礼似乎僵了一僵。
“我……”华礼张了张口。
“好舒服啊……”挽江边说又边往里挪了挪,挨得更近了。
华礼放松了身体,说:“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嗯!
数万年前,沧狭乃放逐之地,只进不出。据传,若有人能突破辰位便能打破禁制,到达上界。可惜沧狭灵气稀微且妖魔盛行,修炼实为艰难。久而久之,一为早日突破禁制,二为保百姓安康,沧狭修炼之法便由最初的单一引灵气入体炼化到现今的兼有收妖炼器,以求人器合一、物我两忘来加快修炼速度。
初时,沧狭之人皆争勇好斗,欺而诈之者、背而叛之者、霸凌弱小者、朋比为奸者,比比皆是。其间亦不乏助人为乐者,仁以待人者,释仇不计者与报怨以德者。千年前,洛长安携一众仁人开创治乱世,至此编撰通法以约束世人行为。五百年前,华国开国皇帝华容统一各自立国,开创升平世,结束混战时代。三百年前,诸多分立的修灵、练武、医药以及奇门遁甲等宗派合并为无涯学舍,至此,步入太平世。——《沧狭界志》
血……
挽江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但今天,她却是被吓醒的。
“挽江?你怎么了?”华礼刚刚清醒,见挽江突然坐起,便也连忙问道。
“我——”挽江觉得有什么东西要脱口而出,可最终只说出来一个“我”字。梦中的恐惧还残留在她身上,可她却又实实在在难以回想起梦中到底是怎样的情景。
挽江抬头对上华礼满是关切的眼神,勉强笑笑:“阿礼,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什么样的噩梦?”华礼看着挽江满头的汗。
“呃……”挽江一时语塞,现在回想起来,似乎除了一片红色倒也没什么——他们修灵的,那个没斩过妖除过魔?“我……不记得了……”
“挽——”华礼还想问什么,却被挽江打断:“阿礼,没事。你看,我连做了什么梦都不记得了,没事的……”
“真的?”华礼有些不放心,还想问什么就忽然看到窗外大亮的天色,顿时一惊,提醒挽江道:“早课!”
“啊?”挽江一时怔愣,反应过来后立马掀起被子就往下跳,“今天是那白老头的文课,他非得训死我不可!”
所以——她们果然还是被训了。
不仅如此,还被罚打扫学堂一个月。
“幸亏上的是文课,只用打扫院内。要是武课,那么大一个场地,非得累死我不可。”挽江一边拧干一块抹布一边碎碎念“还有那白老头……”
华礼笑笑说:“还差一点就完了。
挽江来到无涯学舍已经两年多了,迟到这种事没少干,有时候能直接把课睡过去。更别说其他的什么,大大小小的戒犯了一堆,也因此,几乎全学舍的老师都认识她了。华礼刚来的时候挽江还常给她讲自已被各种老师各种罚的事情。后来挽江再受罚,身边就会有华礼陪着——虽然一开始华礼并不知道如何打扫。
“哎,阿礼,我去再打一桶水待会儿洗个手啊。”挽江说完,又使劲擦了三两下地后,把抹布一甩,直接扔到桶里。再走到华礼身旁抢过她手里正用来擦桌子的那块,也是扔进桶里。
挽江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什么明显的不干净了,便提着桶往外走,临出门还不忘叮嘱一句:“等我回来啊,很快的!”
华礼笑笑,心知对方不会看到可还是认真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此时正是四月中,还略有春寒。无涯学舍又是选址在万象诸峰深处的,华礼只觉寒气入骨。
挽江是不怕的,这无涯学舍里如她一般修灵的或者灵武兼修的也早就不把这春寒放在眼里。
华礼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走到窗边想要关了窗。但临到跟前又止住了动作,原因无它——窗边的是一株新栽的桃花。
忽而风起,枝上的花瓣纷纷随风四散,似是归于尘土前的最后一舞。
华礼只是静静看着,恍惚间思绪也不知渐渐飞到了何处。
云无心路过这边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景象。被关在禁地三个月的他一时激动,一把捞住了前方那人的肩,同时也无意拽住了那人的一把头发。
“哎哎哎,栉风,你看那!”云无心凑近了来示意对方看向华礼的方向。
走在云无心前面的正是接他出禁地的林栉风。
林栉风措不及防的被拽住了头发,一时吃痛,轻嘶一声。
“怎样,看着是不是有点意欲乘风归去的感觉?”说着,已经发觉自己似乎做了什么不妙的事情的云无心默默放下了自己的“爪子”,同时发挥他出神入化的“斗转星移”之法强行转移话题。
——可惜,并不成功。
林栉风非但没有看向那边一眼,反而在他放手之后便径直往前走去,丝毫不曾理会他。
云无心见状也不生气,只是收了手中白扇,笑笑摇摇头。
“还是这个样。”
自语完毕,云无心便迈开步子去追赶早就拐了个弯不见了身影的林栉风,一边追还一边喊:“别忘了,你说了要请我喝酒的!我要觞玉!”
说完就听到前边响起一声惊呼,云无心心下一动,更是加快了脚步。
这声音……听着像是个姑娘啊……
这边林栉风看着自己湿了一半的衣服,又想起身后某个家伙从出禁地一直说到现在的要喝酒,难得的有些黑了脸。
若不是看在师父的份上,他当真不会去接这个“混世魔王”,也就没有这么多事——他待会儿还要去跟师父交差。
挽江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了——就在刚刚,急着与华礼会合的她在这拐弯处几乎将一整桶水都泼在同样也在拐弯的某个不幸的兄弟身上。
唉,今日(天)大约诸事不宜。
林栉风(挽江)在心里轻叹一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别看林栉风与挽江思绪如何变化万千,实际也不过几息时光。挽江忙不迭地低头道歉,同时从怀里扯出一块帕子就要往林栉风身上擦。
可挽江拿着帕子的手还没碰到林栉风,后者就已经自顾自后退半步。
还没等挽江反应过来,就听到对方身后又传来另一道清朗的声音:“诶?这是在等我吗?”
挽江抬头看去,两人穿的都是学舍统一的青色长衣,也都配着剑——新入门的弟子在拜师前是没有自己的佩剑的,前者容貌无可挑剔,挽江看着看着便觉眼熟。后者容貌也是清秀,就是……略胖……
略胖的那位先生——未正式拜师的弟子对于学舍的正式弟子统一都叫先生。在看到挽江时略一挑眉,目光一一扫过挽江手中的帕子、林栉风湿了一半的衣裳、地上倒下的木桶以及满地的水渍,方才发生的事情便已了然于胸。
既如此,云无心便起了看热闹的心思,当即又“哗”一声打开扇子,饶有兴味的做起了“壁上观”。
然而林栉风见着云无心已经来了,便用传音甩下两个字后抬手运气烘干衣物后,抬脚便走。
倒是打了云无心一个措手不及,他无奈地摇摇头。
见到这样的美人也不动心……没救了……
也是,见惯了拾名那样的,怕是难有能入他的眼了的。
想到这,云无心失神片刻,回过神来之时却只见面前的新弟子手里虽还举着帕子,目光却一直跟着离开的那个家伙。
“哎,别看了,人都走远了。”无心在挽江眼前晃了晃扇子,这才把小美人的魂给拉回来。
“啊?”挽江一惊,随即不好意思地笑笑,帕子就收到了袖中。
“先生,那位先生没事吧?”
“栉风?他没事。”云无心收敛神色,一本正经地答道。
要问林栉风为何走的如此干脆利落,还不是因为把烂摊子啥的都甩给了他云无心?想起方才林栉风给他的传音内容他就止不住地心酸。
人家大爷当然是言简意赅的两个字“你来。”苦的可是他。
想他堂堂林栉风他师叔,不就是那啥……实力……咳咳,略微逊色那么一点点吗?
怎么就论为……沦落到如此地步?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