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姬姑娘,这东西你应该很熟悉。”秦衾将五粒鲛珠一一摆放在她身前的圆桌上。
阿月姬见那鲛珠,心中大喜,伸手便要去拿,秦衾一个眼神扫过去,让她不再动弹了。
“现在,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们,鲛珠的秘密吗?”秦衾饶有兴趣地问。
“倘若我说了,鲛珠是否归还我。”
“阿月姬姑娘似乎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处境,说不说是你的事,给不给你是我的事。”
阿月姬沉默片刻,开口道:
“鲛珠是自千年前,从我的祖先,银樨姬,开始传承。千百年来,我鲛姬一族世代守护着东海的宝藏,世人以为鲛珠价值连城,但其实。”
阿月姬看着秦衾继续说道:“但其实,鲛珠只是打开宝库的钥匙。”
“宝库里面有什么?”
“无人知晓。”
“无人知晓?”秦衾冷笑。
“我族人世代守护宝藏,可无人知晓那宝藏是什么。因为从来没有人进去过。祖辈盛传是,可开山建国的,金山银海。”
阿月姬所说的话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倘若只是鲛珠,那人不会出动李冽前去夺取,一定是比保持容颜不老更大的诱惑。
“倘若那宝库里装着金山银海一样多的珠宝,怎么会千百年来都没人打开过?”人性的贪婪,她比谁都了解。
“这十粒鲛珠只是开启宝库的第一个条件,剩下的,连我族人都不知晓,因为记载着开启宝库秘密的岩洞,早在数百年前被海水淹没了。”
“那岩洞可还存在于世间?”
“在。”阿月姬笃定,“只是在海底,因此无法探查。”
“阿月姬姑娘,我有桩交易想同你谈谈。”
阿月姬见秦衾换上了一副和善又笑意盈盈的表情,这些中原人,变脸如翻书。
“姑娘请说。”
“我愿将这五粒鲛珠赠与姑娘,再加上之前覆雪所赠,我们已经赠予六粒鲛珠。”
“我们希望同姑娘一同前往东海,打开那沉寂千年的宝库,我要的不多,只要一柳树大的宝藏即可,姑娘意下如何。”
中原人狡诈阴险,阿月姬陷入沉思:“打开宝藏必须十粒鲛珠,这里只有六粒,剩下的呢?”
秦衾早就意料到她会问什么,“剩下的,由我的人随同携带前往,开启宝藏时,月姬姑娘自能见到。”
“你只能派一人前往。”阿月姬默许了她的条件。到了东海,生死便不由她了。
秦衾摇了摇头,她拍了拍手,有两人推门而入,一白衣女子,一蓝衣女子,“阿月姬姑娘也认识她们吧,覆雪,葶之。这次东海之行就由她们两位代我前去。”
“我说了,只能一人。”阿月姬看着覆雪,坚持对秦衾说道。
“阿月姬姑娘心里清楚,东海是谁的地盘,我的人若只去一人,那便是珠丢人亡的下场,若是去两人,一人死了还有一人。妄姑娘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阿月姬最终妥协,“明日卯时,梅岭无名酒肆见。”
“合作愉快。”秦衾笑容完美,将五粒鲛珠交给了阿月姬。
阿月姬拿了鲛珠,拂袖而去,她不想在这里多呆一刻,那个叫秦衾的女人让她很不舒服。
“可是姑姑,我们哪有剩下的四粒鲛珠。”待阿月姬走远了,葶之不解问道。
“你们只管随她前去,那剩下的四粒鲛珠,到了时辰,自会出现。”
“是。”两人以为秦衾另有打算,便不再追问,她们却没想到,秦衾身上,根本没有那剩余的四粒鲛珠。
“此次东海之行艰险万分,你们二人要相互照拂,不可吵架,不可斗嘴,记住了吗?”
“姑姑,我们记住了。”
覆雪和葶之离开了梨苑,这时,一抹红衣冲了过来,“姑姑喊你们进去有什么吩咐?”这美人是销金与覆雪齐名的花魁,红阙。
“无可奉告。”葶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你们去哪里带上我一起啊,我不要在这里见那些臭男人。”
覆雪也拍了拍她的肩膀,“咱销金的门面就靠你撑着了,你走了,销金就垮了。”
“你们忽悠我!”红缺气呼呼地大叫道。
秦衾在屋内看着三人闹作一团,揉了揉前额,“元宝。”
一个眉清目秀的白净少年走了进来。
“将十粒鲛珠可打开东海宝库,以及阿月姬返回东海的消息卖给听风阁,现在就去。”
“是,姑姑。”少年答道,见她头疼不止,便要去取药,却被秦衾呵斥,“立即去办。”
“元宝知错。”少年大步流星离开了屋子。
这时已到了五月初,梨花花期到了末期,比先前落得更凶了,落花无情,落花总是无情,秦衾背对着窗户坐着,她的背影,说不出的寂寥。
.........
夕阳西下,一蓝衣公子来到了斜阳巷。蓝衣公子眉宇英气飒飒,又杂糅着女子的柔美,正是陆葶之。
她一家一家的找寻,终于在找到了庭院种着桑树的人家。
鼓起勇气,扣响了木门。
木门开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打开了门,“公子,你找谁?”
“我。”葶之有着不好意思,“我是孟飞宇的朋友。”
“我孙他在何处?他还好吗?”老太太听到孟飞宇的名字,平静的面容顿时激动不已。
原来是她的祖母。
葶之一想到他嘱咐自己,将他“战死沙场”的消息转告给这位年迈的妇人,既心酸又不忍。
“他很好,边疆战事告急,两方僵持不下,他暂时无法回来,让您别担心。”葶之从袖中里掏出了一个荷包,荷包里装着不少钱,却不是金银等物,而是寻常百姓用的铜钱。
老人相信了她的话,收下了荷包。盛情邀请她进屋坐坐,喝杯茶,葶之兴然接受。
庭院里的桑树叶绿深深,微风放过这个宁静的小院,来到屋中,葶之看到一木架上由上到下放着竹匾,里头铺满了桑叶,走近细看,是细小黝黑的蚕幼虫。
老人家倒了热茶,茶香扑鼻与她平日喝的并不是一种茶香,这种香味温暖又踏实,是荞麦茶。
“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飞宇的兄弟我也见过一些,今个儿第一次见到生得这么俊俏的男孩,飞宇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在军中一直是他照拂我,家中有事告急,因此我这才离营回城,孟大哥托我向您报个平安。”
“那家中没事吧。”老太太关心道。
“您放心,已经解决了,这就归营了。我也好跟孟大哥说,您身体健康,他也能放心了。”
“好。”老太太连说两个“好”字。
老太太见到这少年,心生喜欢,便留他一起吃晚饭。葶之见她和蔼可亲,便应承了。老人做饭,她帮忙生火,聊了许多关于孟飞宇的家常。
“我这个孙子,别看他现在这么乖,从小可调皮了,偷鸟蛋,爬树,什么不让他做,他就做什么。”
葶之想到他小时候的模样,忍俊不禁笑了。
“别看飞宇现在长那么大个儿,其实他可喜欢吃甜的了。最爱吃的就是巷头那家卖的糖饽饽。”
葶之默默记下。
这时,厨房门口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阳光打在他身上,葶之觉得有些刺眼。
“小黑子,快喊哥哥好。”
“这是?”葶之不解问道。
“这是我的重孙子。”
“哥哥好。”男孩约莫七八岁大。
孟飞宇竟然有儿子?七八年前,飞宇才多大,这不可能。葶之否认了心中的想法。对啊,这也没见着他妻子,必是假的。
“小黑子,快去帮哥哥生火。陆小兄弟,你歇息一会吧,饭快好了,佝腰可累了。”
小男孩走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柴,真是懂事又可爱的孩子,小男孩走进,葶之看清了他的脸,竟然和孟飞宇有五分相似,她的脑袋轰的懵了,几乎站立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好”,几乎逃离了后厨。
钱氏将热腾腾的菜端进屋子,发现竹筐里放着好些新摘的桑叶,想是那名陆亭的小兄弟摘的,真是个体贴懂事的孩子,心中高兴,正要唤他吃饭,喊了两声无人应答。
“姐姐已经走了。”
什么姐姐,“是哥哥”,钱氏纠正,想必是直接赶赴战场了。
.........
覆雪又被青莳郡主叫到郡主府了。
“我近日将你上回跳的花剑舞练习了良久,自认不输你,今日请你好好看看。”青莳一袭青衣,手中拿着一枝刚折的梨花枝。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的青莳郡主一如既往的骄傲和自信
气势,不对,只有狠劲而无美感。
转承,不对,柔美不够格外生硬。
结尾,不对,戛然而止太匆匆。
一舞完毕,覆雪沉默不语,“我想吃绿豆糕,你让人做些新鲜的绿豆糕给我吃。”
“你吃那绿豆糕做甚?我舞的如何?”
“我吃绿豆糕做甚?”覆雪反问,“降火啊。”
“降什么火?”青莳是个极聪慧的孩子,“你是嫌我跳的不好,让你来气?”
“这可是郡主自己说的。”
“你!”青莳不服,“你说说看,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对待郡主,我只有说,郡主舞得极好,万物为你倾倒。但是对待徒弟,”覆雪话只说一半。
“对待徒弟就怎样?”
“那自然是全心全意指导,有错纠正,直言不讳。”
“你也可以对我如此。”
“郡主是郡主,徒弟是徒弟。郡主听了我的实话,若不开心,想打想罚,随心所欲,因此我不会告诉郡主实话。可是徒弟知道我是为了她好,才会言辞犀利,不仅不会怪我,反而会心存感激。”
“你可以把我当成徒弟。”
“徒弟就是徒弟,当成是怎么一回事。”
覆雪是她见过最优秀的女子,能文能武,无所不能,还是她见过最好看的,比皇爷爷那些妃子都要美上许多,可是拜一个烟花女子为师,这。
“每个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但是可以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倘若我和郡主身份对调,我因此瞧不起郡主,那么和那些品格卑劣的人有何不同?”
“行吧,那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师傅了。但这事暂时只能你我二人知道。”青莳不情不愿答应了。有人愿意跟她说实话,这个诱惑太大了。
这师拜的太随意了,跟她当初拜秦衾为师时,大相径庭,但是覆雪没有任何不满,来日方长,慢慢教。
“乖徒儿,绿豆糕。”
青莳唤来下人,没一会儿功夫,桌上满是点心,清香软绵的绿豆糕,软糯香甜的驴打滚,晶莹剔透的茯苓夹饼,解腻消渴的豌豆黄,覆雪决定有空多来这里走走。
“你平日练习多久?”
“三天练一次,一次一个时辰。”已经很久了,累死她了。
“要改改,一天至少三个时辰,不可分开练。”
“什么?!”
“剑舞不似弄鞭,是有韵律的,你的起势,转承,结尾统统都不对,用劲过度,该柔的地方硬的跟铁剑似的。还要我继续说吗?”
青莳觉得有点委屈。
“平常家的徒弟,不用功练功,随意糊弄师傅,是要挨打的。”
“但念在今日你是第一天拜我为师,为师送你一份见面礼,这顿打就免了。”
“你敢打我?!”青莳不可置信她听到了什么。
覆雪慢条斯理地嚼着绿豆糕,平静地看着她,青莳的怒火瞬间消失。
“我渴了。”
青莳给她倒了杯茶,倒茶倒的一半,顿住了,她居然乖乖听话给她倒了杯茶?算了,倒都倒了,倒一半算什么。
覆雪喝了一口青莳倒的茶,对她说道,“如果下次我再来时,你还是这半吊子的花剑舞,郡主府我是不会再来了。”
“哦。”青莳委屈答应道,她会好好练习,让她刮目相看的,“你下次什么时候来啊?”
“我自有打算,你不必算着日子练习,全心全意投入即可。”
“对了!”青莳走到一旁的雕花书桌前,将一个包裹拿给了覆雪,“李钺近日不在京城,他托我将这个转交给你。”
这个包裹好生眼熟啊。这不是昨日她夜潜……
打开包裹,果然是那古乐谱。葶之也在一旁好奇看着,她拿起了一本又一本,抱怨道:“这都什么呀!”
想到最后一本下面压着“给卿卿”三个大字,覆雪太阳穴突突直跳。
青莳刚想拿起最后一本,覆雪一掌拍在书上,“你舞跳好了,我自会教你琵琶,不必心急。”
覆雪回到销金,拆了那包裹,翻到最下面,发现已经没有那“给卿卿”三字了。昨晚是她眼花吗?
………
覆雪与葶之离开京城的前一晚,许多乞丐和贫民在院子里捡到了无数散落的珠宝玉石。
以为是那青衣大盗所为,大喊道:“谢谢青衣大侠!谢谢青衣大侠!”
把隐在暗处的银铃小贼气得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