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京城名花 一
作者:渚渚      更新:2019-10-19 07:44      字数:3282

东北的初春向来比其他地方来得冷冽,纵是靠南的京地也因一场纷扬的细雨而更显寒意。

潮湿的空气里是被冷风吹得纷乱的细碎雨滴,扬扬洒洒泥泞了通向京内的官道,一辆古拙却质地上等的红木马车飞快的在无人空旷的关道上疾驰着,溅起地上点点积水。

“快进京了吧?”车内幽幽的荡出一抹不低不高的嗓音,且柔且沉,迷离缱卷,慵懒迷人。

一截纤长白皙的玉臂从车内撩起小窗上的白纱幔帘,忽又即刻放下,只听得另一道清冷的女音回道:“爷,已经上了正道,可是走北武门?”

“呵呵……”低低的浅笑逸出,迟疑了一会,“还是走偏门吧!恁多的人,看着不习惯。”

顿了顿,那声音复又道:“让小黑把车驾慢点,入了京人多,又下着雨,别撞着路人了,咱不赶时间的。”

马车的门帘被掀起,一袭青墨劲装女子从车里探出半截身子,对着在外驾车的黑衣男子嘱咐道:“走北偏门,路上别撞着人。”

男子原名暗,因总是一身黑衣而被主子戏称小黑,却也从没反对过。就见他点了点头,没有回话,只是专心的驾着马车。

车快到北正门时,远远就瞧见城门下立了不少人影,似是围了不少人,隐隐地还能瞅见几个官员的身影。正门关道似乎被封,未曾瞧见有人从门下进出。进出的行人车驾皆是走偏北一隅的小城门,略显得有些拥挤。

暗驾着车转了个弯,照着主子的吩咐拐进了偏门,小心的驾马和行人擦身而过。待到过城门时,却被守城的士兵拦了下来。

刚要盘问几句,就见他从腰间取下一枚令牌丢了过去。领头的官爷刚接在手上一看,脸色丕变,像是那牌子烫了手似的,在手上抖了几抖险些抖掉地上。原先凌人的气势立马软了下来,恭恭敬敬的双手捧着令牌递还了回去。手一扬,后面的士兵迅速的闪到边上,将路让了出来。

暗对着那守城的领头哼了一声,马鞭一挥,继续上路了。

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领头的官爷呼出一口冷气,拭去额上惊出的冷汗,招来一个副手忙道:“快去正门告诉那几位爷,那个人已经进京了,叫他们别白等了。”真是,正门不走,专走小门,差点没把他胆给吓破。早知道那车里坐的是谁,量他有一百个胆也不敢为了想捞点油水而拦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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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进了城,暗按主子的要求慢悠悠的在街道上晃着,下雨的天气,又湛着寒意,靠城门的偏道上行人并不多见,除了两边生意清冷的小商小贩和偶尔快步走过的打着伞的两三人影。

“刚是怎么回事?”

行进了一会儿,就听得车厢里传来主子的问话。暗知道主子是在问自己,朗声答道:“京里还在追查那刺客,城门都封得紧。刚那几个狗差竟想借着这回封查捞油水,没想撞到爷的车了。”

“是谁手下的?”那声音依旧是淡淡的,没有半点起伏。

“左都尉李子涣。”暗想了想回道。

“嗯,”略沉吟片刻,又听到里面传来低语:“直接进宫。”

“主子不先回府梳洗一下?”是那青衣女子的冷调。

“皇叔要紧。”

“嗟,爷的身子可比他金贵,谁不知道他是为骗您下山没伤故意装伤的。害得您连夜赶路,都没好好休息过。”那女子不满的冷哼一声。

“青淮莫不是吃醋了?放心,爷最疼得还是你!”那人似笑非笑的道,低低的笑声断断续续传出马车。

车子渐渐驶进闹区,人流开始多了起来。青石板路两旁是林立的酒楼饭馆,刚近正午,各处的楼子里人流不息,或笑或闹的嘈杂声夹杂着饭菜清酒的香气飘满整条巷子,不时有几辆华贵的马车与他们擦肩而过。

暗驾轻熟路的穿过几条街道,转过小路正欲将车驶向通往皇城的青龙大道,却不想这条巷子与大道相交的地竟围了一群人,刚好挡住了他们的路,吵吵嚷嚷的叫骂声让他不由皱起了粗眉。

“怎么又停了?不知道爷正心急那人的安危吗?!”想是青淮为刚刚的事正憋了一肚子火,正好瞅准了机会撒了出来,声音里尽是不满的抱怨。

“前头不知怎么回事,围了一群人,过不去。”暗在外面如实回道。

那白玉的手再次把窗帘一挑,青淮探了探头,往暗说的方向看去。虽说她眼力不差,可人围了一圈,她也只是借着缝隙看到那群人中有一白影蜷缩着爬在地上。那不堪入耳的叫骂声令她眯了眯眼,头微向上抬瞟了瞟两旁的高楼,嘴角随即上扬了起冷讽的弧。

转首又对前头驾车的暗喝道:“你笨哪,过不去不会换个道。这种不干不净的地方你也过,也不怕给爷沾上一身悔气!”帘子一甩,她微恼的坐回了车内。

暗无语,心想好几年没回京了,他哪知道原来这儿的古董商行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怎么了?”车里,那幽幽的声音响起,恰是一张如玉的绝色姿容。过白的肤色衬得那对墨黑如黑曜石的斜飞凤眼更显妖魅,却又奇异的让人看了心头舒畅,直不想移开眼。

微启的唇却是暗紫的色泽,略略的显出一丝病态。

这是一张让人男女莫辨的脸,阴柔至极,可那眉宇间却又透着凛人的英气,幽深的黑瞳里闪着柔和又夹杂丝丝锐利的眸光。

他靠坐在软榻上,长发凌乱微散,难掩贵气。

“爷,别看。那地方不干净。”青淮见主子支起身子伸手撩起窗帘,刚出声阻止,却已然来不急。

就见不知怎地,主子好奇窥探的脸倏地愣住,那向来幽深无波的眸子像在瞬被掀起了惊涛骇浪,挑着帘子的右手顿在半空竟有些微颤。

“爷,你怎么了?”青淮顿感不妙,顺着主子眼神停留的方向看去,可车子渐行渐远,偏离了巷子,她只瞧见一个单薄瘦弱的白影被高壮的汉子挂在肩上,往旁里一间富丽堂潢的楼子内走去。

她眼神往那楼子招牌一瞟——花满楼?!

坏了!

青淮一急,拉过愣住的主子,忙把帘子放下。

“爷?”青淮的心猛跳。这该死的小黑,车往哪赶不好,偏往这花街柳巷走。爷一向洁身自爱,可别一回京就让这里的狐媚子给迷了魂。不然她还不被师傅打断腿!

靠坐回榻上,那对幽深的凤眸闭了起来。过了片刻再睁开时,已然恢复往日的无波清明,像是刚刚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怎么了?”神情平静如常,可那声音却有一丝淡淡的虚弱和颤抖。

“没,没什么。”青淮一时哑然,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主子,竟一时无法适从。“爷是累了吧?您先小憩一会儿,入了宫我再唤您起来。”

“嗯。”轻应一声,那双眼似是疲惫的轻盖上,挡住了那欲吸人魂魄潋滟眸光。

青淮不知怎得,看着主子常年苍白无血色却又美得不似凡人的脸,心里竟有几分不安。

她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向刚刚路过的那个方向飘去,但愿只是她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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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罗地处西北,与北部夷国接壤。北夷原称不上国,只是几个生活在草原上逐水而居的游牧部族相结合起来的一股不小的势力,为争夺更多的生存空间,而不断向东北及西北等地进攻。后来强收了几处城池,自立一国,被关内的人向来称作蛮子,深为东罗国人所憎恶。

二十年前,东罗与南边的南昭国联姻,借着南昭的兵力,才守住了半壁江山,将那群蛮子赶回了北地。

当年初融公主为国远嫁,一度被传为佳话。只可惜红颜薄命,嫁去三年,却是因难产而死,母子不保,举国哀恸。南昭祁帝对公主用情至深,自公主仙逝后,精神萎靡,身体渐弱,终在两年后追随爱妃而去。

祁帝逝后,其长子继位,称华帝。

后与东罗虽长期友好,实际上两国却已大不如祁帝在位时的密切。

而后说东罗,这几年国富民强,兵力已渐渐大盛。现今皇帝赵姓,在位三十余年,膝下有三子五女,曾立长子赵毅为储君,后因行为不检而被废,二皇子也因行走不便失了立位的权利,三子幼小且母妃位低亦不被喜爱。后思量再三,竟是立了其兄宁亲王之幼子赵逸倾为储。

一时京城风云骤起,可圣上却是铁了心一般,诏书一下,即刻将年仅七岁的新任太子送去了太学府习艺。

太学府不比其它学院,是皇室继位子弟送学的地方。学院师长莫不是朝中退养的元老重臣,若是不被这些元老所认可,即使是皇帝亲点的储君也不能到这里学习。

可这小太子却天资极赋,入太学院后就未被赶出来过,时过九年,据说小太子已受学府元老认可,准许回京了。

得到消息的京中官员无不守在城门,引颈企盼,纵是天寒微雨,亦是无阻的天天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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