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老全名雪渊,是辛念的师父,曾经教习她医术。但这老头脾气古怪,喜好攀比,尤其是和他的死对头酒荀,二人动不动就要打一场,为了一口酒,一枝花都可能把幽谷搅得天翻地覆。
尤其是酒荀收了个徒弟后,天天拿他的宝贝徒儿跟雪渊炫耀:
今天我徒弟打了一头野猪,看在你没徒弟的份儿上,我请你吃野味儿。
今天我徒弟练会了刚教他的剑法,估计你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今天我徒弟夸我酒酿得好。
等等,诸如此类。
自那以后,雪渊便成了酒荀的“手下败将”,万事都能用一句“我徒弟怎么怎么样”给他怼回去。
这还不算什么,最可恨的是,酒荀的徒弟是雪渊救回来的!
只是因为酒荀比他下手快了一步,雪渊老头就走上了一条时刻听他吹嘘徒弟的不归路。
在酒荀的宝贝徒弟要离开幽谷,回到家乡的时候,雪渊才真真切切的感受了一把扬眉吐气的快感。
但好景不长,俩老头凑在一起的时候,不约而同就会开启对野味悠远而漫长的思念。
于是乎,雪渊:“要不把你徒弟再叫回来?”
酒荀:“我徒弟是要干大事的人,不行不行。”
雪渊:“不过说实话,你徒弟打的野味儿挺好吃的。”
酒荀:“那是,我徒弟……”吧啦吧啦一大堆。
雪渊:“……”
这种情况的终结,是辛念的到来。
小丫头不过十二三岁,牙都没长齐,就敢一个人跋山涉水,还说什么探查敌军情报,这不,误入幽谷了吧?
雪渊一听就乐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道:“小姑娘,我收你做徒弟怎么样?”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酒荀那个臭徒弟好还是自家的小闺闺更贴心!
风水轮流转,酒荀开始了天天跑来蹭饭的日常。
以至于辛念离开的时候,俩人儿红红着眼,一百万个舍不得。
……
忆起往事,辛念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好,我知道了,你们先去忙吧,今日务必把老夫人安全送出京城。”
“对了,告诉绿瑶,到了乡下以后,找个机会把超重的局势还有平阳王府的处境告诉叶黎,让她想办法拦住老夫人,不让她回京。”
“是。”
她又让香凝去告诉老夫人到听心阁来,和卫六娘一路离开。
送走她们以后,辛念终于腾出片刻空闲,往主屋走去。
她轻手轻脚的合上门,生怕惊扰了床榻上昏睡着的人。
轻纱床幔虚掩着,她抬手将幔布敛起,挂在一旁的木架上。轻声坐在床侧,盯着他的眉眼,喃喃出声:“叶延。”
榻上的人一动不动,半点回响也没有。
辛念不甚在意他给不给回话,依旧说着:“我能说话了,还和以前一样。”
“刚刚,我听你的话,把母亲送回家了。六娘说,师父或许能救你,我准备带你去幽谷,你再坚持些时日,封后大典前后,我们就离开。”
她起身,从药箱里取出金针,慢慢解开叶延的衣带,将针刺入神阙、气海、中脘、膻中,封住任脉,刺入大椎、中枢、命门、腰阳关,封住督脉。
做完这一切,辛念嘴角扬了扬,小指在他手心勾了下,小声道:“明日我去送南疆的人离京,你在家好好的,我回来给你带水晶虾饺。”
长林在门外轻叹一声,抬手扣门。
“王妃,老夫人和周嬷嬷已经安全出京了,一切顺利。”
辛念打开门,和长林一起到院中,叮嘱道:“你和他们两个时刻保持联系,还有让他们找机会在绿瑶那里露个面,最好是找理由跟她们一起上路,毕竟有男子在,路上也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是,王妃,还有一事,属下等已经按您的吩咐,用栖川的名义驾车在京中游走一圈,只是属下愚钝,不知王妃此法是为了?”
长林对她办事不太放心,毕竟现下叶延不在,万一出了纰漏,就等同于亲手把把柄交代敌人手上。
辛念明白这一点,解释道:“我打算带叶延去幽谷。如今叶延的情况,慕枫邶再清楚不过,他不会放我们离开京城,也不会给我们任何机会去救叶延,所以只能用这个法子来混淆视听。”
长林默了默,点头道:“传闻幽谷雪老医术了得,对于各种巫蛊术法也颇为精通,但听闻他为人脾气古怪,不好相与,不一定会答应救治主子。”
“这个不用担心,雪渊老头是我师父,而且……除了师父,我也没有其他办法救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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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辛念身着正装,出现在城门口。
女子一身嫣红,大气庄严,来往之人无不侧目。
纷纷扰扰的传言,都说她是青楼里的妖艳货色,如今看来,却是谣传不假。此女端庄肃穆,气场盛大,站在高楼上尽显威严之色,全无畏缩怯弱之态。
再加之先前有布施一说,百姓对她也都大为改观。
碧尘在队伍前方骑马而来,看到城楼上的女子,神情微动。
他的身后是南疆轿辇,外隔层层红纱,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但辛念敢保证,此刻碧染即便是活着,也不会似从前那般。断肠散是无解之毒,与噬心不同,它会让人顷刻间毙命,其中对人体的损耗,也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补救回来的。
如今能安然回南疆,恐怕已经将毒素压下了。
不过,南疆蛊术一向能解常人不可解之毒,想必断肠散的解法也是有迹可循。
可是噬心……她真的没把握能把叶延救回来。
“丫头。”碧尘让后面的队伍先出城,他自己飞身上城楼和辛念告别。
辛念冷淡疏离的目光掠过他,后退一步,拱手施礼。
“今日本应是夫君前来为使臣践行,奈何拖碧染公主之福,染上了风寒,不便出门,只能让妾来相送,”她顿了顿,扬声说道:“两国邦交,为的是百姓安居乐业,不是硝烟战火,更不是领地纷争,愿南疆以百姓为本,与我景朝互勉之。”
碧尘攥紧拳头,低声问道:“我们,还是朋友吗?”
辛念淡淡勾了下唇角,“那日在平阳王府送于碧染公主的话,今日辛念也告诉王子,南疆景朝两国邦交长久,互利互惠,我们本就是朋友。”
“我明白了。”碧尘对她回礼,“王妃不必远送,今后,多加保重。”
“慢走。”
城楼上有微风刮过,浸了些许暑气。
南疆的队伍走远后,城楼上传来悠扬的琴声,似诉一场相见,亦似诉一场离别,曲名《遮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