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梅子黄时雨·何满子(一)
我的家乡在江南,上梁山之前便一直生活在那里,我很喜欢那里的生活,小桥流水,没有波澜,没有风浪,舒适惬意……我家不远处是一条河,爹爹走得早,听说我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都快死了,是母亲求一位高人把我救活再把我拉扯大,我便从小在河上打渔过活,我没有什么志向,不想科考做官,也不求富贵,近年来,母亲的身体愈发的不好,我便只想这样清闲快活地过一辈子,奉养母亲。然而,生活中总会发生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会让人成长,让人改变,让人不得不放弃从前一直享受着的生活方式……
在江州的叔叔去世,堂妹何沐成了孤儿,便投奔来到我家,我和娘也很乐得家里有个新成员,能热闹些,沐儿很快熟悉了我家的生活,有时傍晚我们会或坐或躺在河边聊天。
“哥哥,我在揭阳镇遇到了我喜欢的人!”有一天她如是对我说。
“那他是个怎样的人呢,家中又如何,能不能给我的妹妹幸福呢?”我如是问,这确实是很现实的问题。
“他是个白净的汉子,住在浔阳江边,爱帮助人,笑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小虎牙,可爱极了!他家还有个哥哥!”沐儿说的眉飞色舞,她喜欢的人叫张顺,有个哥哥叫张横。浪里白条和船火儿,揭阳三霸之一,妹妹跟着他们,也许就不会受人欺负了吧。他们也是我的上司,当然,这是上了梁山之后的事了。
“哥哥,他说他会过来提亲的!”
“沐儿,哥哥希望你能幸福知道吗?”我抚着她的发,其实我一直当她的话为笑谈,不过萍水相逢而已,这小丫头还当真了。
“哥哥,你什么时候也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呢?”她歪着头笑着问。
“那要等等看咯……”我笑笑。
过了不久,果真有人上门来提亲,正是那浪里白条张顺和他的哥哥船火儿张横。
“顺子——横哥——”沐儿奔出去迎他们。张顺怜爱的拍了拍她的头,她接过他手中的东西。
“哥,他们来了!”沐儿叫我。
我边扶着娘从屋里出来边说:“瞧呀,我的妹妹急着出嫁呢!”我接过她手中的东西,钻进厨房,她扶着娘冲我吐了吐舌头。聘礼并不多,只是两尾金色大鲤鱼和一只荷叶烧鸡,据说这烧鸡还是张横亲手做的,看来他对弟弟的婚事还是蛮上心的。
“哥!你出来嘛!出来听顺子说——”
“你去相亲,我去干啥?”
“那你也算是我的长辈嘛……”沐儿拽着我出来,连手上沾的水都没来得及擦。出来的时候刚好和张顺打个照面,我们相视一笑,如沐儿所说,张顺生得赶紧利落,他的笑容就像给人的一抹阳光。我用抹布擦干手上的水,抱拳道:“久闻浔阳江张氏兄弟大名!”
“什么大名不大名的,无非是在江上摸爬滚打混饭吃罢了。”张横开口道。
“其实,妹妹的婚事,我们也不好做主,只她自己觉得幸福就好,你说是吧娘?”我转过头看着娘,她只是点头憨笑。
“想必,何成兄弟也是靠摆渡打渔为生的,既都是水里的兄弟,我们也就不见外了。”
“我们兄弟俩不能给沐儿什么承诺,但也能保证她吃饱穿暖,听沐儿说,她的家原来在江州,我想成亲以后带她回江州生活,做点正经的营生,远离揭阳镇上的是非!”人家都已经这样说了,我还能怎样,沐儿肯定是愿意的。
“沐儿,没想到你哥也和我哥一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那当然,我哥的手艺可不比横哥的差呢!”沐儿得意的说。听着外面嘻嘻哈哈的笑声,我也不禁一笑,也许妹妹真的遇到了她的真命天子,能疼她护她一辈子。
沐儿待嫁的时间有些长,因为张顺要到江州去准备。
“哥!今天什么日子了?”“怎么?又想你的如意郎君了?”
“哼哼,哥哥就会取笑我——”我们就这样打趣。还好,我的生日赶在了她出嫁之前,我们又能再热闹一下了!
在张顺他们来提亲之前,我就已经认识了一个女孩,一个——很独特的女孩,我为之倾心,却没跟家里提过,倒是沐儿看出了我的心思,我才开始在家里提到她。可两年之后,她却和我说她要离开,那一天正好是我的二十岁生辰。一直想把她带回家的我把她拽上了我的船。
“你还有个妹妹,以前从未听你提起过?”听我起这一茬,她便继续问了起来。
“哦,她是我叔叔家的女儿,家原在江州,叔叔去世以后,便投奔到我家。虽说是堂兄妹,也从小不总见面,但妹妹生性活泼,我们的关系倒像是亲兄妹。”我边划着船边说着,“不过已经有人来提亲,妹妹快要出嫁了!”
“你妹妹都要出嫁了,那你呢?”
“你关心这么多干什么?”听她这么一问,我倒是紧张了起来。
“你要是有娘子,我去那多不好!”
“放心,没有!”
“那你娘——算了,我不问了,我闭嘴!”她拍拍嘴巴。
“放心,我娘很和善的,我娘……”我一拍脑门,“对了,本来答应她今天要早回去的,可还是晚了……”
“那你后悔等我了我呗?”她转过身去,这姑娘气性可真大啊……呵呵……
“才没有呢,我很高兴能白捡一个大姑娘回家……嘿嘿……”他凑到我耳旁说。
“你娘在家眼巴巴的等着你,你还不快点划,成心让她老人家着急是不?”她捶了我一下。
“好好好,我快划快点划还不行么——”我急忙闪开。
“喂,到了!”我喊着,她站起身,“瞧,那就是我家……”我指了指远处正冒着炊烟的房子,说着向前走。
“哥——”还没走到院门口,小妹就跑出来迎我了,“哥,这是谁啊?”小妹拉着我的手问着。
“这是——”我刚要张嘴,就被堵了回去。
“等等—让我猜一下——”小妹放开我,绕着她打量起来,“哦,我知道了,是嫂子,是吧——哥,是不是——啊?!”
她一听这个一个刀子一样的眼神随即甩了过来:“何成,你都跟你妹妹说了些什么啊?”
“沐儿,别瞎说,快回屋帮忙去——”
“哼——我哪有瞎说——哪有——大姐姐你看,我哥他又不承认了——”小妹朝我们撅了撅嘴,转身跑回屋去了。
“武竺,你别在意啊,沐儿她还小!”
“怕就怕有人乱教!”她一句话就给我噎了回去。
“阿成,你这孩子,怎么才回来!”母亲从屋里出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沾在手上的水,
“怎么又这么晚,今天是你生辰,不是说好了早回的么?”
“对不起啊娘,路上临时有事,就给耽搁了……”我如此解释着,“对了,给娘介绍一个人……”我拉过武竺,向母亲介绍,母亲笑盈盈地听着。武竺也很恭敬地叫了一声“伯母”。
“好好……快进屋吧……菜都凉了……”席间,小妹的筷子悄悄伸向了一颗鸡腿。
“沐儿,你不会让客人先吃啊?”我打掉了他的筷子,备道。
“诶——她想吃就让她吃呗,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她说着就把鸡腿放进了小妹的碗里。
“还是大姐姐好,我哥就只护着你,都不疼我了呢!”小妹还是抓住她不放:“大姐姐,你不知道,我哥在家里可是总提起你呢!”她朝我眨了眨眼睛。
“小丫头,今天话怎么这么多,都是快嫁人的人了!”我拍了下何沐的手。
“哥,你总是吓唬我,嫁人又不是不让人说话!”为了打破这尴尬,她站起身,端起一碗酒说:“何成,本来我就是无家可归的人,谢谢你今天救我收留,得知今天是你生辰,我敬你!”说着就一饮而尽。
“咳咳——”,果然呛到了。“你看你不能喝还要逞强……”他站起来拍拍我的背。
“嘿嘿——”我傻笑。
“傻样——”我们一齐坐下。晚饭过后,武竺便帮母亲收拾碗筷,我则去了院子。
晚上打了些热水要给母亲洗脚,她便问我,“你与那武竺姑娘认识多久了?”
“得有两三年了吧——”
“我就是瞧着,像是认识了好久……”
“娘,您若是真的喜欢她,我要她留下来陪您怎样?”
“好自然是好,可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她……她愿意的……”其实我真的不知道她会在这里住多久,两年的相处,我已习惯了有她在身边,我喜欢她的,她要是走,我定会不舍,这个是因为不舍,我才让她到我家暂住,我也是希望她能一直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