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幻舞
作者:勺斗      更新:2019-10-19 19:16      字数:2121

宋慈是坐在地上打开那个包裹的,那书的外表很普通,泛着一点潮乎乎的霉味,泛黄的书皮上“吾痛吾爱”几个俊秀的小字,虽然不大,但很清晰。

封底还有一行小诗: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宋慈的第一反应是母亲以前的恋人留给她的纪念,它背后一定有段缠绵悱恻的爱情在里面。也许它正是自己父亲留下的呢。从没见过父亲的宋慈,在心底突然涌起了异常复杂的情绪。

当她迫不及待,又是带着几分庄重的情感翻开那本书,此前的若干问题似乎不再成为困扰。

画中女子楚楚动人的脸庞,飘逸飞扬的裙裾,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和那美轮美奂的舞姿深深的吸引了宋慈。此刻,对她来说,哪怕眨一下眼,都是奢侈的。

她已全然不再顾及这本书的来历,它曾属于谁,它曾有过怎样辗转流离的经历。它现在就捧在自己手里,她现在正独占它的美。

宋慈就这样坐在地上不知道多久,像一个女孩得到世界上最好的首饰,穿上全世界最美的衣衫,找到了天底下最好的男人,生出了全宇宙最优秀的孩子……

不,这些都不足以形容她内心甘之如饴的甜美和狂潮奔涌的激动。

如果不是许莹姿在门口大声喊她的名字。宋慈会一直陶醉其中。

这一声喊,令她极度的惊慌与紧张。她知道,这本书之所以会在这里,因为它是母亲的秘密,而且是不愿意向她透露的秘密。

宋慈的手脚颤抖慌乱中,战战兢兢中,所幸把那书及时放回了原处。

许莹姿看见女儿的时候,那场景不免令她疑惑。她坐在那里,双眼圆睁的看着自己,脸颊泛红,已经发育的胸部剧烈的起伏着。

许莹姿下意识的看看窗口。窗户是关着的。如果不是家里只有一扇大门,她甚至会怀疑有什么不速之客来过。12岁,女儿的年龄还太小,绝不是个适合接触男人的年龄。

“妈,妈你回来了?”,宋慈克制着内心的紧张,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我刚跳舞,不小心摔倒了。”

为人父母,怎会不了解自己的孩子。真话,谎话许莹姿还是能分得清的。就像监考站在台上审视应试者一般,哪怕是最细微的小动作,在监考者的眼里都是极为醒目的。

如果在那时,她就势紧逼,宋慈绝对是招架不住的。但她没有选择这样做,她觉得女儿长大了,应该有一些自己的私人空间。

“摔坏没有?”她微笑着走过去,把女儿扶起来,关切的问。

“啊,没事,没事”。宋慈不敢直视母亲的眼睛,而是扭过头把倾倒的篮子扶好。想起那枚顶针,也只能假装不知道了。

“慈儿,跳舞当个爱好就好,你现在主要任务是学习,想以后靠跳舞生活,是很辛苦的。”许莹姿不止一次的表明她的立场。

在平日里,宋慈一定会理直气壮,气宇轩昂的回上几句,今天却自觉理亏的默不作声。

晚上,宋慈躺在床上,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本书。它很想晚点时候爬下床,再偷偷看上几眼,可令她失望的是,母亲屋里的那盏灯,整晚都亮着。

几天后的一个课间,班主任老师找到宋慈。学校会有一个文艺汇演,每一次这样的场合,宋慈是必须出一个舞蹈的。

就像人们思维惯性中,英语老师的孩子应该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木匠的孩子应该会做小板凳,机械工程师的孩子应该会画图,大厨的孩子应该会做菜一样,舞蹈老师的孩子也应该会跳舞。

宋慈的确会跳舞。经常在母亲的耳睹目染之下,她对舞蹈并非只有喜爱,也可称得上擅长。每次有文艺汇演的舞蹈节目,老师最先想到的总是她。

这天的午后,教室的窗开着,虽然操场上的树,还没有绿透,但只要是晴天,阳光普照之下便能感觉到就要到来的夏天燥热的气息。春困秋乏夏打盹,春夏之交的午后,更是容易令人昏昏欲睡。

课堂上,老师在讲台上铿锵有力的读着“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宋慈则在讲台下默默的想着文艺汇演的舞蹈和衣柜下面的那本书,想得心痒痒,急得出了汗,背也就跟着痒痒。

那之后,宋慈又偷看过一次。这次虽然不及当初新潮澎湃,也依然是爱不释手,目不转睛。那本书里的舞蹈虽好,但凭借自己相对业余的基本功却很难驾驭。宋慈曾经尝试着像书中人那样翩跹而舞,但却总是做不到。

文艺汇演的日子到了。舞台上一阵激昂的歌声过后,便是宋慈的独舞。许莹姿虽然反对女儿跳舞,但也还是前来捧场。这种矛盾的心理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

一方面,她喜欢女儿在舞台上活力绽放的样子,另一方面,她也怕女儿对舞蹈的无限迷恋。看见女儿那热情洋溢的脸,她心中有多少喜悦,就有多少恐惧;有多少欣慰,就有多少忧虑。

宋慈的舞蹈是老师给编排好的,已经练习了好几遍。因为上台的次数多,虽然年纪不大,也不怯场。音乐快要响起的时候,宋慈款款走上舞台,向鸟儿一样轻盈。此时,音乐响起,她面带微笑,从容舒展的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宋慈的身体在转动,一只手臂优雅的举过头顶,画出美丽的弧线,脖颈伸直,抬起头。她感到台上的灯光有点晃眼,但这并没有影响她的发挥,反而令她此刻感觉越发美好……

最先发现问题的是编舞老师李秀英。已经练过好几遍的动作,怎么就对不上了呢?一开始是偶尔几个动作,到最后,简直成了即兴发挥。只是宋慈即兴得精彩,即兴得引人注目,即兴得连编舞老师都啧啧赞叹。

台下所有的人,都被这优美的舞蹈吸引住了。

所有的人,不确切,还要除去一个人,那就是宋慈的母亲许莹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