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昔瑶终还是讲不动了。她叫小棠去找韩迟覃,请他派些知书达礼的公子,小姐作陪读。
宋盈苧也是众多陪读中的一位,也是唯一一位真心待他之人。其余的,眼里只有太子——那二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贵。
一次早课,韩迟覃等人到了学堂,太子便迎面而来,冷嘲道:“不就是个庶子,还带这么多陪读,真以为自己是谁了?”
韩迟覃沉默不语。几位公子早已受够了韩迟覃,见状便对太子阿谀奉承道:“太子殿下,我等自知三皇子是不及您的。不知殿下可愿意让我等跟随您,沾沾殿下的金光?”
“哈哈哈——”太子甚是顺心,狂笑,“很好,本太子允了!”
有这几个带头人,其余的陪读也都跟着去了——唯独除了宋盈苧。
太子见着韩迟覃身边还站着个美人儿,自然是不悦:“小姐何不过来?本太子可赏你好些首饰。”
宋盈苧行礼,垂眸说道:“奴婢卑鄙,不够格随着您身边。”
韩迟覃望着宋盈苧,有些惊讶。
太子听着这话倒是又气又喜,但眼下已揽了大多数人,今日已经足矣。他若想要宋盈苧,岂不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早课结束,韩迟覃便收拾东西,速速离去,走的快。宋盈苧则跟在韩迟覃身后,但她实在是跟不上韩迟覃。
“三殿下!”宋盈苧叫住韩迟覃,韩迟覃终是停下步子,扭头看着宋盈苧。“奴婢自知是惹了三殿下。可若不这么说,奴婢也会被太子殿下强求去。”
“我知道。”韩迟覃漫不经心地说道,“但我还是觉得,你跟着他好得多。他会赐你首饰——”
“奴婢不喜。”未等韩迟覃说完,宋盈苧急答,“奴婢只是觉得三殿下才是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而太子如此嚣张跋扈,沉醉在阿谀奉承,不学无术。失德,无才……”
“住嘴!”韩迟覃有些急了,疾步走到宋盈苧跟前,拉着她的手满是愤怒。“你可知在这宫中,若是被那些有心之人听去,你可就要在这宫中结了你的命!”
“奴婢知道!”宋盈苧语气坚定,“可奴婢不想您误解。”
韩迟覃叹气,松手对她说:“我之所以走得快,是不想撞着那些人。你既跟不上,那我就走慢些。算算这时间,他们也早离去。”
宋盈苧点头。
二人便在这红墙中漫步,直到见着年昔瑶——她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正等着他们。
“那些名无其实的公子们,应是燕后派的。”年昔瑶轻声叹道。
“儿臣知晓。”韩迟覃作揖说道。
年昔瑶将目光移到宋盈苧身上,笑道:“你很聪明,本宫倒是喜欢你。”
宋盈苧跪下行礼道:“能跟在三殿下身旁,实乃奴婢三生有幸。”
年昔瑶弯腰握住她的双臂,讲她搀起来,轻唤小棠。小棠会意,将放在石桌上,早已准备好的檀木盒打开,取出盒中玲珑剔透的和田白玉,递给年昔瑶。
“这和田白玉就当是本宫的见面礼了,你且收下。”
宋盈苧接过和田白玉,正欲行礼。年昔瑶却止住她,柔声说道:“不必如此,你且将它收好就是。万不可丢了。”
宋盈苧点头示意。
她何不知道,这和田白玉和韩迟覃身上挂着的是一对?韩迟覃又何不知晓这是自己的另一半?
二人皆知晓年昔瑶是什么主意,却也都默认了。
宋盈苧待在他身边亦有两个月,年昔瑶的身子也一天不如一天,自是不能护着宋盈苧了。燕后早已劝退了那些跟在太子身边的低贱的废人,只留的宋盈苧。若不是年昔瑶求着韩系辰,恐怕也早就被谴回去了。
但走是迟早的事,而今日也就应了。
燕后拟出个宋轶思女心切,宋盈苧整夜思家的事。韩系辰便下令,要宋盈苧回去。
宋轶思女不假,但他也更看中韩迟覃。他自然是知晓太子是怎样的人——不配坐上帝位之人。他倒想借此看看三皇子,通过宋盈苧。
回到眼前,韩迟覃一脸忧郁地在心中念叨:这玉恐是无法复原了……算了,还是眼前事重要。
一炷香后,二人来到晓月楼前五六里处。晓月楼的灯与之前韩迟覃刚离开时截然不同,它变得更明亮了。而晓月楼前也聚集了许多人。
果不出韩迟覃所料,一部分燕府的府兵将它围住了。与其说是府兵,不如说是燕家养的精兵们——一支堪比御林卫的军队。
“聂丛,”韩迟覃轻声道,“掩护本殿。”
“是。”聂丛抱拳,晃眼的功夫便消失在韩迟覃眼前。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只见聂丛双手将一件蓝色粗布衣裳托在半空,颔首道:“主子,前方不到一里处有间瓦房。屋内无人,属下可带您去那换。”
韩迟覃点头示意,聂丛便走在前面带路。
晓月楼的灯和天上月牙对比鲜明。月牙儿的光是柔和的,暖的;而那花红柳巷散发的光,却是刺眼的,冷的。它将方圆几里都照得通亮,似乎想与月光比个高低。
半刻钟后,韩迟覃身着一袭粗布,他的头发盘在天灵盖上,戴着一顶灰扑扑的布帽,离左眼不到一厘处也贴了块硕大的淡红色印记——那是韩迟覃很早以前准备的,为的就是行动方便。
晓月楼传来一阵阵嘈杂声,韩迟覃和聂丛急速赶去。大部分府兵已经闯入晓月楼了,那晓月楼的老鸨在晓月楼前焦急地喊道:“这位少爷,我这儿真的没什么啊!您就不要再搜了吧,这么多的官兵,可让我如何营生……”
“聒噪。”一位身着锦衣的散发少年蹙眉,侧身对身旁的紫衣女子道,“别让她再说话。”
女子会意,将腰间别着的剑取下。她左手握住剑鞘中部,右手抓住剑柄。老鸨瞧见女子的举动,大惊失色:“不要,不要……求求大人放过小的!小的愿将这楼中的姑娘们都给您。我楼中,楼中还有江芸歆,李慧欣……”
“咔——”未等老鸨说完,女子一剑刺入她的心脏。鲜血似瀑布般从胸口涌出,她的唇角流下暗红色的血,死不瞑目。女子略有嫌弃地将剑拔出,老鸨便“扑通”一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