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子女者,不能违孝道。”
慕辰逸再次开口,目光炯炯的看着她,雨幕之下这个少年的牙关紧咬——
慕长安看得出,他在苦苦的支撑着,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支撑着望着她。
可这目光是乞求吗?
“那我也有一个问题要问你:生你者父母,那陪伴你长大的人,守在你身边保护你的人,是否也该受此孝道?”
慕长安在龚士祥的口中得知,凤涴就是燕云十三卫中的一人。
而根据龚士祥得到的消息:在凤涴从她身边消失之后,一直被困的地方就是这将军府。
她不同于燕云十三卫的其他人,她是被囚禁在这个府里的。
她是一个背着叛逆罪名的阶下囚。
除却陪她那三年,凤涴整整被困在这府里十年。
十年中她活的生不如死,可以她的身手和燕云十三卫的能力,并非不能将她救走。
可她却没有离开这里,她为的是什么,傻子都能猜得到。
可是被她照顾了十年,牺牲了十年的人,此刻却维护一个伤害过她的人?
哪怕那个人是被称之为父亲的人,也不行。
生之恩,他要,她会以命偿还。
可养之恩,她也要偿还,何况凤涴死了,因她而死。
慕辰逸如何不知她口中的那个人就是凤涴,三胞胎中亏欠凤涴最多的人,就是他了。
因为受到最多照顾和保护的人,也是他。
可如今……
慕辰逸手中的剑不停的在斗,险些掉落在地。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的热泪,仿佛一遍遍浇淋着他那微烫的心。
“逝者如斯。”
当这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的那一刻,慕长安深深的叹出了一口气。
喉咙哽咽到刺痛,唯一能做的却是一声长长的咏叹。
“原来你能做的,不过尔尔。说来也是,终究她因我而死,而你又何必伤悲?”
慕长安自嘲的笑着:“是我着了相了。”
说着她的目光转而落在那坠落在雨中的棺椁上,“故人已去,逝者如斯,可在我心中,却不舍昼夜,思之如狂。所以今天,请你们一起为她陪葬。”
慕长安的身上突然冒出了一股晶莹剔透的蓝芒,那光芒普一出现,周围霎时蒸腾出一层白色的水汽。
慕浮生一个转身将慕辰逸护在身后,而他的眼中却骇然的看着慕长安身上散发出一种炽热的高温。
他的眼神闪过一抹疑惑,可当他凝神看向那抹蓝光的时候,却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蓝色的光蕴,而是一种簇簇燃烧的火苗,只是它的火焰之上呈现出一种冷凝的蓝。
先是水,继而又是火。
而且还是在雨水之下,依旧能燃烧的火焰?
这种火焰透着诡异,更透着一股森然。
慕浮生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灵海祖窍处出现了一种危及神识和灵魂的波动?
这是一种灵火,可以燃烧灵魂的火焰。
就在这一瞬间,这股火焰猛地从慕长安的体内蹿出,朝着他的胸口掠去。
慕浮生将全身的灵力全部调转于周身,一道防护结界顿时在他身前散开。
那缕火苗强悍的撞在上面,零星的火星溅落,可那火心却带着幽蓝的霸道沾染在那防护结界之上,发出“兹兹兹”的声音,直接将那道防护结界给点着了?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惊呆了。
所谓的防护结界可是用武者的灵力作为防御根源,而这道火焰燃烧的并不仅仅是一个结界,而是燃烧着灵力。
也就是说,这道火焰霸道到,可以燃烧这个人的一切,包括他的武灵和灵魂。
眼看着慕浮生苦苦支撑的结界被燃烧出一道破口,慕长安唇角勾起,手指一翻,逆轮已经出现在她的掌心。
“被人逼到绝境的滋味好受吗?”
她的声音轻悦的响起,慕浮生的脸色转而苍白。
燃灵的滋味,痛的是魂。
肉体之痛苦,痛于身心,未承痛苦者,还能有一死解脱。
可魂是灵体,乃是生命的之根。
武者身上的灵力来源于天地自然,可真正勾连于此的却是一个灵字。
而唯一能跟这个字有牵扯的,对人的身体上来说,就是魂。
都说灵脉天生,可悟性却是天命所指。
可这天命的根源又来自哪里呢?
魂,一个很深奥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生而出自何方,也没人知道去该归于何处?
可最妙的就在于,无论生,还是去。
慕浮生的魂生将被她的炽火煎熬,而去将是非死即灭。
这人世间,黄泉地,六道轮回……再无此人印记。
慕长安此刻的行为,就等于在他的灵魂上放了一把火。
燃烧的是他的魂,其中苦痛又何止区区肉身之苦?
慕浮生不愧是铮铮铁骨的硬汉,如此痛楚,他还能咬牙挺住。
“你要杀我。”
慕长安听见一道隐忍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你在害怕吗?”
慕长安微微垂眸看了一眼手上的逆轮,她心里不禁好奇的想到:那这把刀呢?杀人则血脉逆流,筋脉必断。掠魂,则魂飞魄散。她这一刀下去,从此之后,天上地下,再无慕浮生。
“你……不能杀我。”
血从慕浮生的嘴角流了下来,而他苦苦支撑的结界也面临着最后的崩塌。
慕长安看着被烧出一大块缺口的结界,她却不急于动手。
“不能?我为什么不能?”
“弑父,诛心。”
对上慕浮生那双眼睛,那里印刻着火焰的跳动,还有一抹担忧?
他是真的害怕了吗?
担心自己会死在这里,会失去他现在拥有的一切?
他说诛心?
那到底是在诛谁的心呢?
是她那还念着亲情曾软弱的心?
还是他那为了名利和欲望,舍弃妻子和孩子的心?
慕长安顿时觉得可笑,“你是觉得我杀了你,会过不去自己内心的那道坎吗?”
“武者之道,终在问心。要成正果,需心定而意决。你我是亲生父女,你杀了我,违背天道伦常,于你今后的修炼,便是大忌。”
慕浮生言之凿凿,可他说的这一切她都不稀罕。
“父女,你何曾当我是你的女儿。而你又何曾知道,我是否要问心?我告诉你,我不在乎。只要能杀你,我可以就此——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