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的贵公子哥儿们倒还罢了,平时也能找个由头出门玩耍,那些个深闺之中的大家闺秀平常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好不容易逮着个能光明正大出门逛街的机会,是以均都带着奴仆,前呼后拥的纷纷出动,这样一来,两岸的席棚后面早已有小商贩占好了摊位,新鲜果品、干果蜜饯、点心小食、菖蒲艾叶、五彩丝缕、胭脂水粉、首饰布匹,应有尽有,场面十分热闹。要说古代的各个节日真可谓是最早的男女相亲大会了。
尹初一仍是一身石青色男装打扮,颈部修长,身量匀称,肌肤如玉;乌黑亮丽的秀发用一支发簪束于脑后,简洁大方;五官精致秀美,未施粉黛,灵动的双眸,眼波流转,神采奕奕,几个衣着华贵的公子想要上前问询,均被莫名远远地拦下。
百里衍换了一身窄袖劲装,更显得他身姿挺拔,眉目俊朗,引得一众闺阁千金面目含春、娇羞不已。
尹初一发现街上竟然有很多女扮男装的闺阁秀女,这个风俗倒与盛唐有些相似,是以她女扮男装,也并不显得怪异。
尹初一一路走一路逛,只觉得见着什么都觉得新鲜,金陵城的繁华的确非同一般,她尤其喜欢那些卖点心吃食的摊位,粽子角黍、蒲酒酥饧,经常碰到了总要停下来买个一两样,是以没走多远莫名手里已经拎满了各种点心吃食,但到底尹初一还是个姑娘,见到胭脂水粉、金银首饰总还是要看上两眼。在见识过现代的各种大牌美妆,再看古代的胭脂水粉虽然有些新鲜,尹初一却并没有试一下的冲动;金银首饰虽不及现代做工精良,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她素来不喜这些,是以均是一带而过;却见一支白玉发簪造型简单,玉质细腻,便问了两句,摊主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虽然韶华已逝,却仍风韵犹存,见来者衣着华贵,气宇轩昂,以为有大买卖上门,殷勤地说道:“小娘子真是好眼力,此发簪乃是用上等白玉制成,出自大师之手,绝对仅此一件,只需要二两银子...”
尹初一微微摇摇头,这个发簪款式普通,玉质在现代来说还算上佳,但在古代却有些普通了。
摊主见尹初一摇头不语,不禁有些着急,赶忙着说道:“这位郎君,奴家说句话您千万别恼,既然小娘子喜欢,您可别心疼这几两银子...”
百里衍听后噗嗤一乐,抬眼看了一眼莫予,莫予便要上前付钱,尹初一瞟了一眼百里衍,却不乐意了:“这位大娘,我几时说过他是我的郎君了?”
摊主抿着嘴笑道:“这还用您说,小娘子眉目如画、肤若凝脂,此等的倾国容颜也只有这位郎君才算得上是凤舞龙蟠、相得益彰啊!”
百里衍不顾形象的抚掌大笑,朗声说道:“好个凤舞龙蟠、相得益彰,比那天作之合、郎才女貌更为贴切,哈哈哈!”
尹初一翻了个白眼儿自向前走去。
百里衍看着尹初一的背影,笑着说道:“这些小爷全要了!”说完后,看似随意地将那支白玉发簪拿在手里。
摊主千恩万谢地赶着打包收钱。
尹初一白了百里衍一眼,嘟囔道:“有钱真是任性。”
百里衍正巧赶上来,问道:“什么?”
尹初一咧了咧嘴说道:“我说,得买多少点心啊?”
百里衍不禁哑然失笑,将白玉发簪递给尹初一说道:“那个摊子上的确只有这支发簪还算个中等货色...”
尹初一接过发簪不解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还都买下来?”
百里衍凑到尹初一耳边,轻声说道:“因为...她说我与阿川乃凤舞龙蟠、相得益彰。”说完后低眉浅笑、眸若星子,只是深情地看着尹初一。
尹初一皱了皱眉,纤眉微挑,白十五突然从尹初一怀里探出一个小脑袋,黑彤彤的眼珠骨碌碌一转,嗖的一下向一个方向跑了出去,尹初一措手不及,一边喊一边追了上去:“十五!”
百里衍也赶紧跟了过去。
只是片刻,白十五便不见了踪影,尹初一心中郁闷,白十五虽说物种不明,语言不通,但却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小伙伴,她站在原地轻叹一声,白十五的敏捷程度的确超出了她的预估。
百里衍安慰道:“十五通灵,等玩够了自会回去的。”
尹初一虽然心中不舍,却依旧说道:“本来它也不是属于我的,只是各自为伴而已,它既然要走,我即使不舍,却也不会强留。”
百里衍思索一瞬蓦然问道:“阿川,你对待朋友是否也是如此?”
尹初一疑惑道:“什么?”
百里衍看着尹初一的眼睛问道:“我问,阿川对待朋友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态,任他或走或留,都不会勉强。”
尹初一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这是他的自由。”
百里衍继续问道:“若是阿川心爱之人呢?”
尹初一想了想说道:“不知道,可能会挽留他吧...”
百里衍认真地说道:“若要走的是我,阿川可会挽留?”
尹初一愣了愣,见百里衍紧紧地盯着她,结结巴巴地说道:“干嘛突然这么严肃...”
百里衍锲而不舍地问道:“阿川可会挽留?”
尹初一轻咳一声,尴尬地将头转向一边说道:“不会。”
百里衍如星的眼眸微微一暗,转瞬间却重新亮起,唇边酿起一缕得意的笑容说道:“这样说来,我与阿川已是朋友了!”
尹初一见百里衍如此说,心中一松,真诚地说道:“尹川不是不识好歹之人,百里兄待我之恩,尹川无以为报...”
百里衍凑过来说道:“以身相许啊?”
尹初一看了百里衍两秒,转身说道:“莫予,来,咱俩算算,看刚刚花了多少钱,收条还有没有,回去向赫连滕报账...”
百里衍听后朗声大笑。
扶柳红着眼圈跪在堂前,赫连滕皱着眉看着她,最终有些无奈地说道:“你无事去初雪阁作甚...”
扶柳抢着说道:“若不是柳儿早瞧着她鬼鬼祟祟的,跟着去了,如何能发现她的奸情?家主竟然还袒护她...”
赫连滕轻叹一声说道:“本公子...不对,本家主有什么可袒护她的?更何况她能有什么奸情?”
扶柳两行清泪夺眶而出,梨花带雨的说道:“说到底家主还是不相信柳儿,她有什么好,举止粗鄙、没有一点女儿家该有的优雅和端庄...”
“仿佛妹妹今时今刻也谈不上举止优雅、仪态端庄啊,咯咯咯!”林修儿明艳娇俏、举止从容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赫连滕绝色双眸冷光一闪沉声说道:“谁让你进来的?”
林修儿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慌忙跪下说道:“修儿见过家主,修儿亲手做了五彩含香粽子,新蒸得的,想着家主应是饿了,就赶忙拿来给家主尝尝。”
赫连滕不冷不热地说道:“竹溪!”
竹溪走到林修儿跟前接过她手中的食盒,躬身退到一侧。
赫连滕继续说道:“你且回去吧!”
林修儿咬了咬唇,不甘地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扶柳,行了一礼说道:“是。”
待林修儿出去,赫连滕才说道:“关于尹川的事,你日后不要过问。”声音虽然不大,也没有一丝怒气,但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扶柳突然觉得背脊发凉,瞪着一双大眼睛竟然忘了答话。
半晌,赫连滕对候在一旁的竹溪挥了挥手,竹溪自拎了食盒躬身退出去。
赫连滕微不可闻得低叹一声,起身走到堂下,俯下身将扶柳扶起来说道:“这是为了你好。”
扶柳乖巧地点点头说道:“是,柳儿记下了。”
赫连滕看着扶柳说道:“你和别人都不同,她们爱的是赫连的家主,而你爱的是赫连滕。”
扶柳低下头,娇羞的说道:“柳儿的心事...公子都知道...”
赫连滕将扶柳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柔声说道:“所以我才留你在身边。”
扶柳破涕为笑,倚在赫连滕胸前,仰着脸说道:“柳儿别无所求,只求永远留在公子身边。”
尹初一心中记挂着白十五,龙舟竞渡也看得心不在焉,百里衍站起身说道:“不如你先回府等着,没准儿十五已经回去了。”
尹初一摇摇头,深吸一口气,释然地笑了笑说道:“没关系,随它去吧!”
百里衍说道:“我看阿川对龙舟竞渡也不是很喜欢,不如出城散散心吧!”
尹初一点点头说道:“也好。”
莫名早已备好马在席棚外等着,百里衍上马后对莫予小声嘱咐了几句。
尹初一摸了摸小红马,嘟囔道:“白十五你个没良心的,要走好歹也提前说一声啊,唉...”
百里衍抿嘴偷笑,尹初一没好气地说道:“你笑什么?”
百里衍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说道:“没笑,没...”
尹初一心中郁闷,叹了一口气说道:“虽说他是自由的,但...但总得告个别吧,那...总不能说走就走了吧?”
百里衍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半晌才说道:“被留下的人总是这样的,一面埋怨他的离开,一面悔恨自己的后知后觉,胸腔中总有一口气,压的人喘不上气来,从此便郁郁寡欢、自怨自艾...”
尹初一眼睛转了转说道:“你这说的...不是我吧?”
百里衍转过头笑着说道:“是我,阿川离开后的我,所以阿川若是要走,一定要好好地和我告个别!”
尹初一尴尬地咧了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