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衍将那串白玉腰佩取回,仍挂在腰间。
尹初一不解地看着仍静静躺在手中的墨玉腰佩,百里衍目光如炬地看着尹初一说道:“这个是阿川的。”
尹初一问道:“这个不是夙邪的吗?”
百里衍微微一笑说道:“现在是阿川的。”
尹初一掂了掂手中的腰佩又揣回怀里,心想等下次见到白毛再还给他吧。
百里衍见尹初一收下腰佩,眉开眼笑地凑到尹初一面前低声说道:“莫名和莫予是自小便跟在我身边的,可以信任...”
尹初一怔了怔说道:“我用不着...”
百里衍打断道:“知道阿川武功高强、心思缜密,不需要人保护,但我不能时时在阿川身边,你身边总要有个人伺候。”
尹初一心想,长这么大还真没让人伺候过,不过她终究有些事情不能让百里衍知道,而且总有个人跟着自己,行动也不方便,便坚决地说道:“真不用,多谢百里兄好意!先走一步,再会,再会!”说完不再给百里衍说话的机会,抬腿就往赫连府内走。
百里衍轻叹一声,对莫予使了个眼色,莫予点点头。
云萝坐立不安地站起身来,刚走到门口,一个修长的身影一闪而现,莫名面无表情地说道:“请云萝姑娘在此等候。”
云萝轻叹一声,勉强扯了扯嘴角,不安地向门外看去,突然眼眸一亮,便要向门外走去,莫名闪身挡在云萝面前冷声说道:“请云萝姑娘在此等候。”
云萝抿了抿嘴唇,如水的眼波向门外微微一转,便大声喊道:“公子,公子!”
尹初一闻声望去,云萝见尹初一看见自己了,娇哼一声,便要走出去,莫名仍旧面无表情地挡在门前说道:“请云萝姑娘在此等候。”
云萝气鼓鼓地看着莫名,尹初一走过来说道:“呃,莫名,你家小王爷在门外等着你呢,谢谢啊!”
莫名闪身让到一边低着头说道:“莫名奉小王爷之命,跟随姑娘。”
尹初一无奈地叹了口气,云萝吃惊得看着尹初一,尹初一眨眨眼睛问道:“怎么了?”
云萝忙不迭地跪下边磕头边说道:“云萝不识姑娘真身,多有冒犯,望姑娘收下云萝。”
尹初一将云萝扶起来说道:“别动不动的就跪下磕头,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莫名你去忙吧!”
莫名躬身退后,仍旧守在不远处。
尹初一让云萝坐在软榻上,自己坐在她身侧,云萝惊慌地站起身来,尹初一将云萝按回软榻之上,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别害怕,我叫尹川,是赫连商队的伙计,虚长你几岁,你可以唤我姐姐,也可以唤我阿川。”
云萝轻声唤道:“尹姐姐。”
尹初一点点头问道:“云萝,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人吗?”
云萝薄唇轻咬,摇摇头悲戚地说道:“几年前娘亲身染重疾,爹爹为了给娘亲治病,进金陵求医,一路上借了很多钱,爹爹一面要还钱一面要照顾娘亲,身体早已大不如从前...可是后来娘亲还是去了,爹爹千辛万苦凑够了要还的钱却还是晚了半个时辰,被林涛那些恶人逼迫致死,他们却还要拉我去抵债,被我偷跑了出来,前几日我将家里的东西尽数变卖,总算凑够钱将爹爹安葬了,刚出城却被他们捉住了...”
尹初一又问道:“你可有地方去?”
云萝含着泪看着尹初一,跪在地上说道:“云萝本想回到故乡,可是一路山高水长,生死未知,是以还求尹姐姐收留。”
尹初一赶紧将她扶起来说道:“你若是愿意,我将你介绍给张管家,在府里给你谋个差使。”
云萝身子一矮又要跪下,被尹初一一把托住,只得弯了弯身子感激地说道:“多谢尹姐姐!多谢尹姐姐!”
尹初一说道:“你且先梳洗一下,晚些时候我带你去见张管家。”
云萝伶俐的点点头。
尹初一走出来见到莫予站在门外,莫名守在院子外,摇摇头便向院外走,莫予默然不语的跟在她身后,走到院子外,尹初一突然问道:“十五回来了吗?”
莫名说道:“不曾见到。”
尹初一轻叹一声点点头说道:“我出去走走,你们不用跟着我。”
莫名和莫予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属下遵命。”
此时正值黄昏,夕阳将尹初一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尹初一懒怠见人,是以特地寻了一条较为偏僻的路来走。
尹初一慢悠悠的在赫连府内兜圈子,仿佛只是在漫无目的散步一般,但若是有心便可发现她专挑静僻的路走,而且这些路或能通到风花雪月苑或能通到初雪阁。
尹初一嘴角漫起一丝轻笑,不知是否黎天有意为之,尹初一居住的初雪阁和赫连滕居住的风花雪月苑看似离得远,走正门的话要绕一个很大的圈子,但若从小路走,只需拐几个弯再翻墙而过,便正是黎天就寝的房间,尹初一记忆力惊人,而且方向感极强,基本走过一次的路便都能记下,再结合方位,发现这条捷径简直是手到擒来。
之后,尹初一便不拘泥于静僻的小路,只是看似杂乱无章的在府内瞎晃,遇见伙计或婢女便笑嘻嘻地和人家打招呼。走了大半个时辰,尹初一终于将赫连府的主院了解了个大概,心中叹了一声,赫连不愧为五国最大的商贾,以她的脚力,竟然要大半个时辰才能走完赫连府的主院,这还只是赫连府十分之一的大小。听说主院居中,乃家主和其姬妾所住,其他分院呈合围之势分布在主院四周,各院有主路相通,主路宽可五马并驾,又有小路供行人横穿通过。这么大的府邸,若是没有一个完善的安保系统,各位主子便仿佛置于荒野,人身安全岌岌可危,是以赫连府以院落为单位各自为营,五步一哨,十步一岗,还有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府兵四处巡查,院落之间实行宵禁机制,一更三点敲响暮鼓后,无各院腰牌和免宵禁令牌而擅自出行者,笞打四十下,根据腰牌遣送回院,再由各院进行处置,若无腰牌者笞打八十下,按照私闯民宅扭送官府,再由官府审问处置,当然前提是那人能挨得过八十大板。
尹初一抬起头看了看两人多高的围墙,向后微微瞟了一眼,低声喃喃道:“跟了这么久...还真是好耐性...”说罢嘴角微微一翘,身形仿若小兽般猛然平地拔起,蹿到围墙之上,随后只是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一道黑影从一旁茂密的树影间凌空跃出,莫予秀美的双眸在围墙内转了转,薄唇轻抿,低头思索一瞬,便翻出围墙,向初雪阁方向而去。
尹初一悠哉悠哉地走在一条鹅卵石小路上,路边花丛掩映,流水潺潺,一阵悦耳清脆的琵琶声从不远处碧波荡漾的湖心亭上传来,尹初一循着声音向湖心亭走过去,只见赫连滕只着一袭紫色赤金云纹的中衣斜斜倚在屏榻上,一双桃花眼慵懒地微微挑着,一个柔媚艳丽的绿衣女子十指纤纤在银弦上轮拨流转,朱唇含笑,媚眼如丝,待尹初一再走近些,才发现竟是今日假山后自称柳儿的女子。
尹初一含着一丝暧昧不明的笑容信步走进湖心亭,赫连滕懒懒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回来了。”
扶柳全然没了清晨无理取闹的醋意,见尹初一走进来,竟只是低眉顺眼地躬身一礼,便退了出去。
尹初一看着判若两人的扶柳,眉梢微挑,黎天此时已经站起身,仍是眯着一双挑花眼,笑着说道:“尹女士,别来无恙。”
尹初一上下打量着黎天,大咧咧地说道:“清晨咱俩刚见过,老子能这么快就有恙?你能盼我点好吗?”
黎天彬彬有礼地说道:“不知尹女士因何事来访?”
尹初一看着黎天的“双人格无缝切换”不禁皱了皱眉说道:“你以后不会人格分裂了吧?”
黎天微微额首,一本正经地说道:“多谢尹女士关心,目前应该不会,日后无法估计。”
尹初一干笑两声说道:“刚刚回府的路上一不小心救了一个小姑娘,无家可归,赫连府家大业大,就姑且收了呗?”
黎天不置可否地说道:“将她交给张管家吧!”
尹初一点点头说道:“正有此意,一切还要靠她自己。”
黎天笑容得体而亲切说道:“尹姑娘始终看得透彻。”
尹初一灵动的凤眸微微一挑说道:“他人命数,我向来不欲多问。”
黎天微微额首,尹初一轻笑一声说道:“希望赫连家主也能看得透彻,切勿当局者迷。”
黎天歪了歪头,微微笑着说道:“看来尹女士不相信鄙人...”
尹初一紧紧盯着黎天温润如玉的双眸,嘴角微微翘着,打断道:“彼此彼此。”
两个人安静地对视半晌,黎天唇边笑意渐深,转过头说道:“柳儿之前多有冒犯,尹女士莫介意。”
尹初一撇撇嘴说道:“看来赫连府也够乱的,你我各自珍重吧!”说完便走出了湖心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