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摇曳的火光，似乎烧着了回忆，一段文字，悄无声息地浮现出来。

那是以前学过的一篇课文，到如今，印象早已经有些模糊了，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苏林的问题触动了这个片段，现在居然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出现在脑海里。

这是韩愈的《师说》，讲的是韩愈老头子对一个勤奋好学的小伙子的殷殷教诲。韩愈说达者为师，不分年龄大小、求学先后。

这也是长久以来，老师们经常讲的，要勤问、敢问、爱问。

也是黄婷拿来回答苏林的答案。

可是苏林并不满意，他要的或许不是这样的回答，或许，这样还不够深刻。

黄婷就那么坐在灶台旁，盯着火光，反思着。

黄婷仿佛从那火光中看到了过去，看到了哥哥，看到了自己的那些老师那些同学，看到了早已有些模糊的父母……

有些冷，即使坐在火焰的旁边，黄婷依然蜷缩了起来。

苏林余光瞟见黄婷的样子，心无波澜，哪怕这孩子或许感受到了一些他也曾经感受到的情绪，哪怕她也无助、孤独、绝望，苏林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这道关卡，需要黄婷自己去渡。

至于他问的那个问题？其实没有答案。

老师是什么？老师就是个引路人。尤其是修行路上的老师，除了在你踏入这条路的时候拉一把你，教你一些修练的法子，教你一些基础的善恶是非，老师再没有任何权利干涉你的想法。只是弟子感恩老师，还愿意听从老师的教导罢了。

华夏之前的教育，大多数时候都是填鸭式的，学生们大多没有自己的想法。这一点苏林很不喜欢，但在以前，不喜欢的时候那又能怎么办呢？

现在苏林开始自己收弟子了，开始脱离高考的局限了，他不想再像以前那样，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知识撕碎了，然后喂给嗷嗷待哺的孩子们。

修行，是弟子问，不是老师教！

当然，这只是苏林对弟子的最基础的要求，其他种种，那就随弟子去遐想了。

黄婷只要能看到这一点，苏林也就满意了。

“苏林！”

“哥！”

头顶上，两道声音突然响起，不分先后。

苏林和黄婷都抬起头，正好看见洛小仙载着苏雅落在院子的外面。

看到苏雅，苏林其实是有些意外的。前身关于苏雅的印象不深，大多都是苏雅还是小苏雅的时候，前身在苏雅的生活里扮演了一个无所不能大哥哥的形象，后来，后来他也就不知道了。

他大学修的是生物，不是心理学，他无法猜测苏雅在之后的十几年里有了怎样的感想，那个家庭又给了她怎样的改变，还有这骤变的活化能。人心是复杂的，也许在苏雅六岁之前，苏林确实是苏雅的偶像，可是六岁之后苏林就离开了，就去上大学了。

后来的十二年里，苏林和那个家聚少离多，苏林甚至不知道苏雅还记不记得他这个哥哥。

不过现在看来是记得的。

一落地，变小的洛小仙立马窜了出去，扑向苏林，可是注意到苏林此时的状态之后却又立马停了下来。洛小仙站在苏林的身前，看着身影虽然依然凝实，但却少了几分感觉的苏林，疑惑地问道：“苏林，这是你的投影？”

“我把身体放到一个地方去了，这是我的灵魂！”苏林直言不讳，即使这里已经多了两个人了。

“噢！”洛小仙点了点头，没有追问这个话题，在她潜意识里，苏林不管说什么都已经是正确的了，随后她看了看后面正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苏林的苏雅，凑近了苏林，小声说道：“她说是你的妹妹，我闻着你们味道一样的，就把她带回来了……”

“好的，我知道了！”苏林笑了笑，挥挥手，示意洛小仙去黄婷那边。

洛小仙又回头看了一眼苏雅，犹豫了一会儿，才跑去了黄婷那。

看到洛小仙回来了，黄婷才勉强拉起一丝笑容来。

“你怎么了？怎么又不高兴了？”洛小仙看着黄婷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没有，哪有？”黄婷或许是不想承认，或许是不想让洛小仙参与进来惹起苏林的不快。

“明明就有！”洛小仙才不会被黄婷的这么几句话给糊弄过去，她的直觉告诉她黄婷就是不开心了，但是一想之前这里就只有苏林和黄婷两个人，脸上露出一个“狐疑”的表情，说道，“不会是苏林欺负你了吧？”

“没有没有！”现在黄婷一提起苏林心里就发怵，连忙否认，随后又支支吾吾了好久，才叹了口气，说道：“苏林前辈好像有收我做学生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还这么不高兴？这是好事啊！”洛小仙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苏林教学生很擅长吗？”

“可是，苏林前辈问了我一个问题，我回答了两次，苏林前辈都不太满意，可是我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答案了。”黄婷皱着一张小脸，都快愁死了。

洛小仙摇了摇尾巴，沉吟了许久，才问道：“是什么问题？”

“苏林前辈问我，什么是老师。”黄婷说道。

洛小仙一下子噎住了，她本来还想指导指导黄婷的，结果没想到是这种问题。她还小，即使在禹山仙境也还没到上学堂的年纪，还没接触过老师，当然不知道老师是什么东西。

“那你怎么说的？”洛小仙有些好奇。

“我……”黄婷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她转移了话题，“你不是去基地拿东西吗？怎么没有？”

洛小仙偏了偏脑袋，也没有在意黄婷对自己的隐瞒，她甩了甩尾巴，一边走向右边的杂物间一边对黄婷说道：“当然带了，你过来，我给你看！”

黄婷有些好奇，快步跟了上去。

进了杂物间，黄婷首先看到的是一个个高大的架子，起码占了这件屋子三分之一的地方，摆在进门后的左边，上面摆着一些晶莹剔透的晶体，奇形怪状的。这些都是洛小仙出去玩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弄到的，苏林也不在意，不过杂物间里的小玩意日渐增多显得乱，苏林也就造了几个木头架子来摆这些东西。

右边是一张床，床上是苏林来时的背包，包里的东西原封不动，苏林自放下之后，几乎就再没有去打开过它。

“看我的！”洛小仙一跃而上，跳到空中，脑袋一点，额头上的次元口袋开始将那些东西全部放出来。配上洛小仙那个点头的动作，乍一看就好像洛小仙在把那些东西全部从口里吐出来一样。

黄婷已经不是第一次见洛小仙施展这样的手段了，可是当看到眼前堆积如山的物质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张大了嘴。她没想到居然可以装下这么多的东西！

洛小仙进了杂物间后，苏雅这才慢慢走进院子，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她看到简朴的木屋，院子里的大树，院子外面的竹林，还有院子里的那口井以及井旁边的各种蔬菜。

“我没想到我们分别了这么久之后，第一次见面竟然是会在这种情况下。”苏林笑着说道，他有些意外，却并不慌乱，说到底他也不算是鸠占鹊巢，只是两个人格融合到了一起，两个灵魂变成了一个，没有造成人格分裂这种精神疾病，实在是苏林运气太好。

“不算很离奇吧，”苏雅站在苏林的不远处，刚好踩在月光下那棵大树的树荫边缘，“虽然，我们都莫名其妙地就成了修真者。”

“是啊，我也没想到，那个傻乎乎的妹妹，居然会成为一名修真者，而且还这么优秀！”苏林站了起来，看着大概和自己眉毛平齐的苏雅，笑着说道，“也长这么高了！”

“哥！”苏雅突然绽放出了笑容，向着苏林扑了过去。

苏林没有躲，这是自己的妹妹，躲什么？虽然已经很久没见可能有些疏远了关系，但身体里流动的血液却始终是和他一脉相承的。这一点无法更改，即使苏林的躯体强化完后。用科学的解释是dna的相似性，用玄学的解释，就是血脉传承。

苏雅轻轻地扑在苏林怀里，就像小时候摔倒了，苏林轻轻地抱住她让别哭那样，苏雅轻轻地抱住了苏林。

苏林是灵魂不假，可谁说灵魂就一定得是不可触碰的？是实体，只是普通人没法触及而已。苏雅作为一个修真者，苏林只要愿意，完全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

轻轻拂过苏雅脑后的长发，苏林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恍若自嘲地笑了笑。

“哥？”苏雅抬起头来，看着苏林。

苏林摇了摇头，转身又回到树下。

苏雅跟在苏林身后，在苏林的身边坐下了，和他一起看着远方的星空。

“你知道我变了吧！”苏林淡淡地说道。

“谁不是呢！”苏雅抱着膝盖，微笑着说，“都快十二年了，要不是我们已经成了修真者，恐怕相遇也不会相识吧！”

苏林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

苏雅看了看苏林的侧脸，随即也转头看向天空。

沉默良久，苏雅突然问道：“哥，你真的回不去了吗？”

苏林看了看苏雅，问：“为什么要回去呢？”。

苏雅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后又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