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条西街都闹开了锅,好在这不是像上战场那般杀戮,双方的人下手还有些分寸。打倒、打伤、打到无法反击,“点到即止”,不取性命。客栈的大堂,因为未来得及关上门板,已经被砸得面目全非了。掌柜的、伙计们都躲进了后院不敢出来。吃饭的散客,不少都跑到了楼上,扶着楼梯,向下观望。
程良想去看看那些马,和住在后院的部下,却被王然叫住,让他千万不要冒失。这两帮人在大堂闹了一阵,便打到了隔壁去了。客栈的伙计们,紧忙上好门板,将大门关了。可没到一炷香的工夫,大堂里又闹起来了,王然担心是自己手下闹事,紧忙一瘸一拐地向楼下走来。他走的慢,前面居然还有一位走得更慢。摇摇晃晃,是个背琴的瞎子。
“为何不让我等出去?”
“是啊!”
“我等还要赶路……”
七八个人将掌柜的和伙计围在门口,吵闹着要出去。从装束看,基本都是行商或者是脚力,应该大多不是濮阳人。
“各位客官息怒,息怒。”胡子花白的老掌柜的连连作揖,“小老儿也是为客官们着想,如今这街面上,可去不得,会出人命的。”
“你是想留我等住店!”
“对,黑心的。”
“我可是本分商人。”
“咚咚咚……”
这些人还在吵闹不休,门外传却来了急促地敲门声。大堂顿时鸦雀无声,好像心跳都停止了一样。
“里边的人听着,明教有令,从即刻起,封闭西市,擅自出入者,杀!”那声音喊了三次,生怕里边的人听不到一样,而后便没了动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次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可刚要说话,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都听好了,从现在起,西街戒严宵禁。谁要是找不痛快,别怪我们拂晓社,没事先打招呼。”
“各位客官看看,小老儿真是一片好意。”
“……”
掌柜的这边说着,居然还有背景音乐响起,原来是那个瞎子琴师,弹起了哀伤的乐曲。几个伙计垂头丧气摆好桌椅,又将大堂内的杂物碎片收拾干净。掌柜的喊来刚刚招呼过王然的勤快伙计:“小三,你到后面给这位先生煮碗面,晚上就让他在柴房过夜吧。”
乐曲突然停了下来,瞎子琴师抱拳道:“昔伯牙绝弦,仲尼覆醢,皆道知音难遇。今得掌柜的接济,在下感激不尽,再抚一曲高山流水,以表谢意。”
琴声再次响起,王然也拽了一条凳子,坐了下来,他唤来掌柜的打听起拂晓社与明教的事情。原来这濮阳是明教的发源地,以前一直默默无闻,谁知这一两年间,便混得风生水起,势力强大到居然与拂晓社平起平坐了,两家经常为了一些利益,当街开打,濮阳的民众早就见怪不怪了。
王然在陈留时,便知道拂晓社就像是个传销组织,还控制日用品的买卖,垄断经济,基本不干什么好事。这明教也跟拂晓社差不多,包娼庇赌收会费,囤积居奇发国难财,最近还搞了个类似六合彩的鸟兽票:十种动物,按照排列,选对七个,便可以获得大奖。一时间濮阳方圆百里,全都趋之若鹜。
“不知这明教教主是何许人也?”王然问道
“天神下凡,那神虚道长,能掐会算,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拉倒吧,神虚子啊,这小子居然没死!王然翻了白眼,能在这样的世道,活到如今的,不能不说也算运气逆天了。
“掌柜的,给我备些酒菜,”王然摸出了一锭银子,摆到了桌子上,“后院若有房间,给这瞎子也安排一间,算我的。”
老掌柜的笑嘻嘻地收了银子,刚要回去招呼,却被王然又拽住:“可曾听过这濮阳有个贩粮的荀三?”
“西市怀古巷有间米行,东家姓荀,不知客官打听的是否是他?”
“这米行可有什么背景吗?”
“只听说过和四门都尉有些交情,其他不得而知。”
“好,去准备吧。”王然起身向后院走去,琴音还在耳畔传递。
这间客栈的后院极大,分三个院子。柴房、伙房、马厩在一起,另外两个除了装杂物外,都被整理出来做了客房,只不过比起外面的要低档一些。王然与江云龙的属下都住在其中一个院子里。
刚一进院,多兵根便迎了上来,将王然引到了,关押荀三的屋子里。这荀三入城之前就被装进了袋子里,到现在也没放出来。王然看着多兵根有些挠头,“这要是闷死了咋办?”
“大都督放心,刚刚我还踹过,活的好好地!”
王然亲自将荀三放了出来,为他松绑的时候,故意看了看这家的左肩。这荀三好像是被火烧过,后背一片都是疤痕。
“怎么弄的?”王然问道。
“恩、恩……”荀三的眼神又闪烁起来,仿佛心里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说!”多兵根将环刀抽了出来。
“大爷,这是前几年去上党贩粮,被魏军抓住、烧的。”荀三见王然面色还是冷冷地,继续解释:“当日小的和伙计们快到上党了,遇到魏军纵兵抢粮,整整三四个村子皆被屠尽。小的留了个心眼,装死被丢到火里,才得脱身的。”
“你为何总会遇到这样的事?”
“这……这、天下不太平啊!”
“你对拂晓社怎么看?”
“宵小之辈,只会欺压良善。”荀三有些咬牙切齿。
“你家住哪里?”王然的问题一个快似一个。
“西市怀古巷。”
“平日里可有人去那里勒索滋事”
“没有。”
“对明教怎么看?”
“恩!?”荀三又犹豫,但很快答道:“和拂晓社之人不分伯仲,全都该死。”
“有什么亲戚靠山的?”
“没有。”
“多兵根给我把他的舌头割下来,和小爷玩套路,嫩点。”
“诺!”屋引多兵根提刀,便走向荀三,那荀三居然又尿了裤子。
“大爷,小的绝无虚言啊!”
“你家没得靠山,这城中的两个势力,能放过你?小爷现在就戳了你,让你凉快,凉快!”
“大爷明察啊,小的这份产业,有那四门都尉曹林的三成干股,他亦是霸占去的,不是靠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