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是白的树是白的,只有地是血红血红的。没有硝烟滚滚,听不到战马嘶鸣。只有风还在凿穿山岭,刺透密林,卷起雪沫,再将这一切悲惨慢慢掩埋。
荒野中,一支燕军队伍押着俘虏,像一条长长地细线缓慢地行进中。看着身后的俘虏,尤其是坐骑边那位慌了神的库莫奚部单于,破多罗便兴奋不已。一夜的鏖战,他与张韬合力将契丹人的主力骑兵全数击溃。虽然破多罗这边的俘虏要少些,但他却救出了秦舆和其被困的八百燕军,并且俘虏了库莫奚部的单于。
“潘大叔,俺爹不会被公爷责罚吧?”队伍中的钱敦,有些惦记起钱毅来。
“放心吧,此次回去,连你也差不多是个校尉了。”破多罗强压着心中狂涌的情绪,思量起今后的事情来。
破多罗多石库,汉名潘石库,是个散居的胡人。年少给地主家放牛时,救过一个破落的书生,得以学了些字,后来在地主那里偷了一本兵书,差点被人家给打死。王然当年在茌平起兵时,他引魏军杀了那地主,分了人家的钱粮。后随军入伍,从一名小卒子做到军司马。再后来便是投奔了钱宝,一直追随左右。
如今的破多罗虽然没有官职,不过他相信,今日之后,别说是校尉了,四五品的将军他也能混上了。这知识改变命运,一点也不错。要想出人头地光是一腔的血勇,怕是和脚边的尸骨一样,尘归尘,土归土了。
“小敦儿,一会你带秦舆部的人马,在拐岔山五里处扎营。”破多罗道。
“这是为何?”钱敦看着一脸的凶样,可他的年龄比钱宝还小一岁呢。
“大营人多嘴杂,万一有人将我等救出秦舆的事,报给朝廷,岂不是不美了。”
“敦儿明白了,潘大叔,能否教我如何带兵?”
“公爷办的私塾,你为何不去?我得空时,都会跑去听听的。”破多罗反问道。
“季先生说得是什么,我是真听不明白。想要多问几句,可季先生又忙于兵部的事,不得空闲。”
“那你觉得潘大叔是闲人咯?”
“没有没有!哈哈。”钱敦挠着脑袋,继续问道:“公爷只说救出秦舆即可,为何还要留着这个单于?献上首级,不就得了,省的他日后再耍什么手段。”
“从今以后,你我身边,也许不单单只有张韬一部骑兵了,哈哈……”
“……”
杀伐过后,让所有的燕军都轻松下来,紧绷的神经也得以舒缓,可那条回京之路,却又显得漫长,等待他们的也许不再是鲜血搏杀,更多的是那些看不见的陷阱。
公元403年春,深谷之战五个月后,汲郡郊外。一队官差、壮汉簇拥着一辆四驾马车,由翟翎的行宫驶了出来。马车极其的华丽,棚顶和四周锦帐外还披着一层的羊皮。宽大的锦帐之内,一名胖胖地男子,正裸身披着貂裘,守着一只暖炉,沉沉地酣睡。两名赤条条地轻纱女子,却在一旁笑闹个不停。二人身前的桌案上,摆着一盘盘不应该是这个时节才出现的水果。
“姐姐,你尝尝此物?这是淮南分舵送运来的。”
“真的好甜,不过怕是你我姐妹,今后也不会有此口服了。”
“姐姐为何这般说?”
“我听大人说,南边那边乱起来了。咱拂晓社即使手眼通天,也挡不住兵祸吧?”
“你是听咱家大人说的,还是听那明教的杨公子说的?嘿嘿……”
“妹妹你好坏,就知道欺负姐姐。”
二人正笑闹间,车子停了下来,外面好像也安静了下来,连马儿也没有了动静。二女隔着车帘,向外喊了几声,也没人上来应对。年长一些的女子好奇,轻轻拉开车帘,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魂飞魄散。十几名官差沉尸车外,其余之人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马车前,笑盈盈地站着一个身着粗衣的书生。
二女刚要将身边男子唤醒,却见一双大手将车帐撕开,一把将男子拽了出去。大手的主人是一名黄脸大汉,他孔武有力,单手便将挣扎的胖男子,丢到了书生面前。
“大爷,在下是拂晓社的参议,不知可有效劳的地方?”胖男子也顾不上赤身裸体地趴在地上了,肥脸上硬挤出一些笑容来。
可书生抬脚便将男子踩住,转而对着黄脸大汉道:“仇兄,把铁蛋唤过来。”
“是。”
这个书生是江云平,黄脸大汉就是仇琼。仇琼等人自从在深谷,被江云平搭救出来后,便被控制住了。不一会儿,健硕了许多的铁蛋来到了近前,他斜背一张铁胎弓,腰间挎着一柄宽刃环刀。
“此人交由你来处置。”江云平微笑道。
铁蛋先是有些茫然,不过还是挽开弓弦,并对准了胖男子的脑袋。那胖男子见情况不妙,举着双手就要去抓铁蛋的腿,嘴里还不断地哭喊乞活。
“再动,你会死得更难受!”铁蛋向后连退避开来人,弓弦发出尖利之音,两支羽箭齐齐没入到了胖男子的头颅。江云平微笑点头,又别有深意地望着,那辆马车中的二名女子。铁蛋的那张黑脸更冷峻了,一股强烈地不满好像就要迸发而出。
“我是许诺帮你杀人,可我只杀男人!”
“本帅亦不杀女子啊,呵呵!”
“嗨,罢了,罢了。交由我来吧,无须脏了江先生和铁蛋兄弟的手。”
抽出环刀的李吉来到马车边,一次一个,分别将二女揪头拖了出来。二女早已吓得面无血色,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完整,纷纷趴在李吉脚步抖个不停。不过二女的纱衣之下的左肩,都有数字纹身,刚刚那个胖男子也有。李吉此刻全无什么怜香惜玉,手中环刀顷刻便送二女入了轮回。
“江先生,接下来我等如何行事?”仇琼问道。
“过黄河。”
“是去寻二哥吗?”铁蛋终于露出了点笑模样。
“你等无须挂念,他若能沉住气,老老实实地待在梁山,一两年之内不会有事的。”江云平继续保持微笑,可他却没有算计到慕容超对王然的执着。
“江先生可是有了伍长的消息了?”李吉面色有些不好,应该是想到了什么。
江云平轻轻摇头背手而立,抬眼望向天际,那里正有一片云朵,起伏变幻着。他确实不知道梁山的消息,只不过接下来的行动,他并不想把王然等人卷进来。
攻战计抛砖引玉:类以诱之,击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