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异乡的第一夜
作者:荒兰      更新:2019-10-20 08:15      字数:2084

目送着二姨走出客厅门,**马上就解开衬衫,撩起t恤,腰间重重缠绕着的纱布上,左腹部上方果然渗出了鲜红的血迹。他一层层剥掉纱布,露出一条十公分长短、形如蜈蚣般的手术创口,创口部分短短的几个小时没有消毒处理,已经有点点的白色脓水渗出,和着鲜血变成模糊的一团。**从背包里掏出医用酒精、消毒绵、云南白药,把酒精倒进消毒绵里,用它擦拭伤口,每一次的接触,都痛的让他倒吸凉气,酒精的蛰痛和脾脏的内伤一起强烈的反应着,直到擦干净了伤口,再把云南白药厚厚的散上去,就像是在粉红色的面包上散上厚厚的糖霜,最后一步是用新的纱布重新缠绕包扎起来。

大概花费了一个小时。处理完伤口后**累的几乎晕厥。他静静的平躺在床上,床上铺着草席,他已经没有力气拿到床尾的薄被,只好用自己的牛仔衬衫盖在肚皮上。阳光还是很强烈,他头顶朝南的窗户和屋子那头朝西的窗户全都明晃晃的耀着人眼。除了远处的蝉鸣声,听不到一丝声音。**对目前的处境非常满意,没人来打扰他,甚至他死了也不会有人旁边哭泣,这太好了。他本来想好好感受一下这种满足,可一转眼,他就睡着了。

**睡的很沉。近半年多他几乎没有睡沉过,偶尔几次酒醉除外。焦灼、愤怒、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情绪让他饱受折磨。终于在四天前的那个晚上,不可抑制的爆发了。他冲进人群,冲着那个胖子的脸狠狠一拳,只听得一声惨叫,胖子蹲下身捂住了脸,他的手指逢当中有血流出。**也被三四人围住,一阵拳打脚踢,**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带着哭腔大喊着:“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抱着头着倒在地上,听到这声音不禁咧嘴的笑了。笑容刚刚浮起,他便感觉到脾脏位置一阵巨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夜里十点钟的时候,**醒来,窗前的阳光换成了明亮的月光。他以为自己会睡上三天三夜,其实才过了区区四个小时。太饿了,他是被饿醒的,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二姨做的饭菜让**直皱眉头。每道菜里都有红辣椒,大蒜,生姜。只有白馒头适合他。馒头就着蒜味的西红柿拌黄瓜,他吃的有滋有味,生凭第一次吃到这么原汁原味的面食和蔬菜,他以前在杭州城市里吃的那些东西,现在才知道,都是味道打了五折的。细细品味着嘴里的食物,西红柿的酸甜、黄瓜的清爽,馒头纯厚的麦香,又是一波强烈的满足感袭上心头。他小心翼翼的从辣椒里挑出一根青菜塞进嘴里,辣的他很快就把青菜吐了出来,“辣妹子,辣青菜,迟早有一天我都要吞到肚子里去。”**想。

吃饱后,他才注意到自己竟然忘记开灯,刚才是明亮的月光照亮了屋内,虽然有点昏暗,可是却能看的清楚,尤其是地面上,水磨石地板上小小白石被照射的点点闪亮,很是漂亮。

**站起身走到屋外。漫天的月光如雪,温柔的散落在每一个地方。整个世界在他面前如梦如幻。他是见过的最明亮的月光,恍如白昼,这是在高原上,在农村才能见到这么清澈的月光,**想着,慢慢的走到院子当中,院子的大门被二姨走时顺手关上,偌大的院子里就他一个人,遗世独立,而又怡然自得。第三波满足感深深的淹没了他。此时的气温很凉,夜凉如水,浸泡着这个大大的院落。眼前的大门建在一排平顶屋子的中间,屋子的尽头就是围墙和上可以屋顶的楼梯。如果上了那些屋顶,视野会更好吧,整个村庄和田野都会尽收眼底,可是**没有力气爬上去。等以后身体好点一定上去看。他想。就眼的前院加上主屋,大概就有一亩地了吧。可惜这前院的土地荒废了,种上些花草,开辟出半个蓝球场来玩多好。

他又转身看那幢瓦房。这是农村里极为平常的红砖瓦房,前面是大半部分是三米进深的走廊,正中是客厅的入口,一侧就是**刚刚睡觉屋子的窗子,在走廊之外,走廊之内的另侧有一个厅门,一扇窗户,此时都关闭着。整个建筑只有平平的一层。这在南方农村的住宅里极为少见,南方的农村更加潮湿,建筑第一层几乎不能住人,只能用来养鸡放些东西。南方人比北方人心计多,北方人更加直爽与这样的住宅可能也有关系,这样进了大门就能直达肺腑之地的感觉真是爽……

**对着瓦房胡思乱想。月光下的房子散射出淡淡朦胧的光,也在背光的地下投下浓重的阴影,黑暗的地方更加黑了,比如窗子,像是乌黑的眼睛,厅门像是裂开的嘴巴。这里多久没人住了?以前的主人是怎么样的?他们都搬到哪里去了?留下这空洞寂寞的房子,一天天凋敝着,就连红砖墙和红房门都褪色了,像是干涸的血迹一样。

他摇了摇头,把这种不祥的想法从脑中甩开。慢慢的往回走,西北地区夏末的夜晚与白天的温差很大,此时太凉,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踏止白色的水泥台阶,灰白的水磨石地板,泛着白色门窗,还有泛白的红色砖墙,月光下白色的基调,依旧是魔幻的氛围,非常不真实——**忽然想到,是不是自己在手术过程已经死了,或是在逃亡的路上失血而死,后来经历的一切:村庄、二姨、香喷喷的饭菜、泛白的屋子、这一切都是幻橡,是脑细胞还有残存的意识,构建了这种经历?

太不现实了啊。他不由的伸手掐了自己的脸,痛——嗯,好。还活着。在走廊下的月光中又站立了很久,直到浑身冰冷,他才决定回去睡觉。于是,在洒满明亮月光的床上,清凉如水的夜色里,**渡过了他来到异地的第一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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