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不成么”
有人失望,也有人想到了别的,声音放得更低了。
“听说这位世子父母双亡,京城里也没什么亲人了,圣上如今召他回京,为凤王府正名,必定是看重这位世子的,我倒觉得,圣上未必会愿意世子娶这样一个女子。”
这样一个女子,什么样的女子
众人眸光闪烁,视线时不时掠过上首少年身侧坐着的少女,思绪复杂。
这话虽不太中听,却有些道理。
皇上召世子回京,为世子正名,是因为对凤王府有所愧疚。
等世子进了京,自然会有无数赏赐赐下,表示恩宠。
这种时候,世子娶这么一个穷乡僻野,出身极低的女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皇上在故意打压凤王府一脉呢。
想归想,也无人敢表露出来。
就在这时,柳林来了。
“世子,小姐,夫人和老爷请你们过去。”
叫惯了凤少爷,乍一改口,柳林觉得别扭的不得了。
凤珩看了一眼天色,明白是时辰差不多了,应道,“嗯,我们这就过去。”
直到两人随着柳林远去,花园里的议论声才渐渐大了起来。
“说起来,世子长的真好看,那位苏小姐也不差哪,面相还是极为相配的。”
有人低声称赞,也有人不以为意,
“面相配有什么用身份差了不知多少,你看着吧,这门亲事做不得数的。”
“什么做不得数,我看你是嫉妒了吧”
“胡说,你才嫉妒呢”
一众人吵吵嚷嚷,花园角落,玉霏儿扯了扯叶笒心的袖子。
“笒心,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她还纳闷呢,以叶笒心的身份,在上次的宴会上怎么会对苏曼卿如此礼待。
叶笒心皱了皱眉,摇头,“不是,我也是才知道。”
“那你”
玉霏儿怔住了。
“你多想了,我就是看她初来乍到,性子又讨人喜欢,才介绍给你们认识认识。”
叶笒心笑笑,棕色的瞳孔中,却闪过一丝异色。
整个定亲宴忙碌而平静,说是定亲礼,其实就是一个宴会,让前来参加宴会的宾客,帮忙见证而已。
苏曼卿在途中跟着凤珩见了一些人,便随着花双双等人玩耍去了。
正厅里,苏曼卿不知道的是,秦家今日竟然都来了。
不止是秦简、秦臻等人,还有极少离开秦府的秦家老爷子。
这会几人正在正厅里谈话。
“那位希望世子尽快进京,世子打算拖到何时”
如今那位来抚州宣旨的大人,还在凤府里住着呢。
“再等一段时日吧,京城最近不平静。”
自从决定要去京城,凤珩就做好了准备,最近京城的动向,他早就探听清楚了。
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混乱。
当今皇上姓凤,准确来说,跟凤珩还有些亲戚关系。
凤珩的父亲,凤王爷,是当今圣上的远房表弟。
这位圣上今年已经四十有六,年纪算不得小了,膝下皇子公主,也有八个之多。
子嗣一多,内斗自然少不了。
前段时间,京城里便发生了一起事故,最受当今圣上宠爱的二皇子,被人刺杀重伤,至今还在昏迷当中。
圣上子嗣虽有八个,皇子却仅仅四人,其中,以二皇子最为受宠,如今这位皇子生死未知,想想便知这次事端带来的影响。
这种风尖浪口,能不凑热闹还是别凑热闹的好,京城要去,也没必要一去就惹一身臊。
“嗯,有道理,看来世子早就探查清楚了。”
秦老爷子十分欣慰,年轻人嘛,难免心高气傲,凤王府含冤数载,世子又流落在外,隐姓埋名,如今好不容易有恢复身份的机会,激动些也在所难免。
说不定十分迫切的等着回京呢。
凤珩要真决定立刻启程,他少不得要劝上一劝,帮他分析分析利弊,没想到世子心中早有定论。
有勇有谋,却不冲动,不错。
“竟然世子不打算近日离开抚州,那就先平定抚州的事吧。”
老爷子话一落,秦御、秦简、秦臻三人,便看向了上首。
“父亲的意思是叶家”
抚州是他们家的地盘,要用上平定这两个字的话,他们也想不出别的了。
“是叶家,我老了,当年的情谊也抵消的差不多了,该动手的心软不得。”
当年叶家和花家两家,辅助老爷子站稳了凤王身边第一大将的位置,老爷子还是念着这份情的。
可惜,再厚的情谊,也敌不过时间的消磨,和叶家自己作死。
秦御眸光一变,“父亲说的是。”
有些事,的确心软不得。
秦简和秦臻最近都不在军营,消息也没他灵通,许多事还不清楚,他却察觉到了一些。
叶家近来十分不安分,将手伸到了军营里,在拉拢他手下的一些将领。
这分明是打着反他秦家的心思。
父亲这般说了,大哥也这般说,秦家和秦臻都意识到,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也没什么别的意见。
凤珩点头,“这件事,还需要老爷子你多费心。”
叶家这边,其实他早就打算动手了,只是叶家毕竟是秦家的旧部,要动手也是秦家动手更为合理。
他也不想因为这么点小事,跟秦家生分,就一直没说过。
好在老爷子没让他为难,自己就提出来了。
叶家的事情定下,几人也没再多谈,各自找了借口离开。
凤珩和苏曼卿的定亲宴结束之后,整个抚州的氛围渐渐变得古怪起来。
首先就是,不少家族的产业都遭受到了一定的冲击。
比如,米粮商铺的米粮交易量突然走低,布料买的商客也少了。
最为赚钱的青楼和赌坊,不小心闹出了好几件事故,赔进去了不少银子。
就连酒楼的生意,也莫名其妙被抢了不少。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这样的事故多了,也没人是傻子,自然察觉到一点不对劲。
特别是,叶家发现,这些出问题的家族,全是他们叶家一脉的之后,叶家急了。
当天,叶家便邀请了几家的家主,前往叶家做客。
叶家正厅,一袭褚色锦袍的富态男子,坐在首位,下方,是以叶家为首的各家家主们。
“叶家主。”
众人行礼。
大家虽都是家主,且势力在抚州不小,却不敢在这位面前摆架子。
叶家,那是站在顶端的家族之一。
叶烺鹰看向下首的几人,也不说什么场面话,开门见山道。
“最近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吧”
几位家主都是一脸难色,“知道。”
能不知道么,事情闹得这么大,亏损银子无数,下方的人哪里敢瞒着
“那你们怎么看”
叶烺鹰问道,慢条斯理的为自己倒了杯茶,神情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
下方的几人有些奇怪,他们家族名下的产业损失的不少不错,可是真的算起来,损失最多的应该是叶家才对,叶家主就不着急
几人对视一眼,神色难言,许久之后,才吞吞吐吐道。
“我们没什么看法”
“真的没看法”
叶烺鹰嗤笑,“是真的没看法,还是不敢有看法。”
几人垂下了头,不敢答话。
在场的人,又没人是傻子。
能在抚州境内,对几大家族同时发起冲击,其中还包括叶家这种顶级家族,是谁出的手,用脚指头想都猜得到了。
正是因为清楚,所以他们才不敢有意见。
叶烺鹰放下了杯子,滚烫的茶水因着他大力的动作,溅出了一滩水渍,他毫不在意,双手在胸前交握,平放膝上,他微微倾身看向几人。
“你们的想法我清楚,你们是不是觉得,秦家和花家同时出手,你们毫无反抗之力”
“又或者,你们觉得只是亏损些银子而已,为此得罪死了秦家和花家,不值当”
他嘴边的弧度渐渐夸大,讽刺十足。
“你们想的太简单了。”
“那位世子,你们也知道了,在他还没有恢复世子的身份之前,他是以秦家表亲的身份在抚州立足的,如今他成了世子,秦家也跟着沾了光,皇上召他进京,大概是想培养他继承凤王府的王位,你们觉得,秦家会如何做”
之前还在说得罪不得罪秦家的问题,突然话题转了这么远,几人都有些愣神,想了好一会,才有人说道。
“秦家和花家会支持那位世子,成为忠实的世子一党”
好歹也是未来的王爷,秦家攀上一个王爷,以后的仕途会更加通畅,换成他们,他们也乐意啊。
叶烺鹰嘴角一扬,“错,他们本就是世子一党。”
“我这么跟你们说吧,秦家呢,以后的精力大抵是要全都放在京城的,因为,那位世子初回京城,想要立足需要支持,而秦家离京城太远,想要帮衬那位世子,就不会有太多精力留在抚州,所以,他现在是在肃清抚州的势力。”
“叶家主这”
理由是不错,不过
一家主有些犹豫,“你说的有理,可这理由未免有些牵强”
对,要帮衬那位世子,秦家的精力就会放在京城,秦家如今可是有三子有官职在身,老爷子皇上不放心,不会调去京城,可那三个儿子多少还是能安排到京城里去的吧
人走了,抚州这么多私军,也要调动一些去京城吧
就算如此,以秦家剩余的势力,也不会失去对抚州的掌控,毕竟,秦家老爷子是抚州总督,手里捏着的除了秦卫军,还有抚州城卫军呢。
这可是好几万大军,他们算的了什么,还能让秦家忌惮
几人都是人精,叶烺鹰说的再好听,他们也有自己的判断,不会一味听从。
几人的抗拒,叶烺鹰看在眼里,眉头微微皱了皱,而后,又蓦然放松。
“你们说的对,这个理由的确有些牵强,秦家手中握有兵权,的确不会在乎你们。
但你们想过没有,之前你们与我合作,那些可都是涉及到秦家利益的,好处你们都占了,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晚了些
秦家对付你们,反正不费力气,为了避免抚州出麻烦,现在解决了你们,你们又能如何”
“这”
几人心头都是一跳,这话虽然难听,可他们的确无法反驳。
秦家,真的会这样做吗
镇住了这些心思各异的家主,叶烺鹰的语气变得淡然起来。
“我再另外给你们一个内幕消息,秦家”
“当着”
叶烺鹰之前所有的铺垫和危言耸听,都不如这一句给几人的震动大。
“自然。”
叶烺鹰点头,“不然你们以为,我哪来的胆子和秦家作对”
几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震惊和野心。
“若真是这样,我等愿听叶家主调遣。”
“对,我等全听叶家主吩咐。”
“很好。”
叶烺鹰也笑了,“那我们接下来,就这么办”
正厅里,几位家主正在商议,东院,叶笒心的闺房。
今日玉霏儿也来了,她是随同她父亲一起来的。
“嗳,笒心,你说六少为什么就不搭理我呢”
十五岁的少女春心萌动,毫不讲究的趴在桌子上,脸上满是不得志的苦恼。
叶笒心看了她一眼,有些好笑。
“怎么,你之气让苏小姐帮你递信,六少还是没理你”
之前叶家宴会时,玉霏儿给秦简写的信,还是在她房间里写的呢。
“是啊,我昨日出门遇见他了,我还问了他,他竟然竟然”
玉霏儿粉唇紧咬,一双眸子因为怒气染上了盈盈水光。
“竟然什么”
“他竟然问我是谁”
玉霏儿气炸了,天知道她当时听到这个回答,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暗自喜欢秦简,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无数次制造过偶遇什么的,如今秦简竟然问她是谁,摆明就是从没把她放在眼里过。
她如何不气
叶笒心一挑眉,也略有些诧异。
“六少性子古怪,这倒像是他的作风。”
玉霏儿听了一点也没被安慰到,反而更难堪了。
“算了,我不想提这个了,对了,也不知道我爹跟你爹在正厅里谈什么呢,都这么久了,也不见出来。”
她瘪着嘴,闷闷不乐的,跟好友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