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大千抬起头,苦笑道:“杨大人,你还真是我的好兄弟。告诉你,我是故意和罗荣冲突的,就是为了朝廷的任务,可是你看看我,回来得到什么?别跟我说什么找汗血宝马,你是去找那个人的。”
独孤篡坐到了办公桌后面自己的椅子上,杨崇提起屋角案几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递给史大千,笑笑问:“史大哥,在康国到底发生了什么?”
史大千低声说道:“韦节要我去接应二十名使团外的战士,然后在撒麻耳干城外的一座民宅里等着僧人他们,半夜里突然遇到大批的骑兵包围那里搜查,我们掩藏不住,只好突围,断后的十个人全部死了。”
杨崇等史大千喝完水,问道:“这二十名战士是从哪里调的?那些骑兵是一片片搜查过去的,还是直奔你们民房?”
史大千回忆说:“二十名战士是从敦煌军中调集的好手,骑兵是直接奔房子区域去的,因为那一片散乱的房子很多,所以一时确定不了目标。”
杨崇想想问道:“你们回去后,韦大人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史大千肯定地说:“当时韦节很愤怒,脸色铁青,后来告诉我,僧人他们出事了。”
杨崇似乎抓到点头绪,看着史大千问:“你见过僧人?他叫什么名字?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史大千点头说:“他叫大藏,一个很平常的僧人,不会武功,很精明,总是淡淡地在笑;我见过他三次,一次是在敦煌的将军府中,一次是在高昌的法安寺,最后一次是在康国,行动前的一天。对了,他带走的四个人不是使团的人,是杜行满从外面调来的人,都是潜伏在康国四周的人手。”
杨崇忽然换了话题问:“康国对你们使团是什么态度?”
史大千想了想说:“没见到国王,出了这种事,韦大人不敢久留,早上进城,办了手续,然后采购了东西,只呆了一个夜晚就离开了。康国的国王好像出城打猎了,没有见到人。”
杨崇没有再问,让史大千随独孤篡去挑选二十名精锐军卒;然后在独孤篡送来的十名军官中,选中了单英、单福兄弟俩,因为两人本身就是高昌人。独孤篡找来的珠宝行家是长安城最大珠宝行玉海斋的师傅毒龙客,懂马的行家却是独孤篡的族弟独孤延寿,长安纨绔中公认的马痴。杨崇无话可说,独孤篡这一手很漂亮,独孤延寿的到来既表示独孤家与自己共进退,同时也是监视自己。
杨崇把家里的事全部交代给韦雷,拒绝了三人要求去西域的想法,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杨崇还是把秦王伞送到了宇文恺的工坊里,顺便要了几把鲁班锁。宇文恺和孟鲲鹏回来,见到杨崇,很高兴地说:“我正要找你,和你说说西域的情况。”
宇文恺又喊来宇文虎,在桌上铺上了一张西域地图,宇文恺指着敦煌北面的沙漠地区说:“西域的马贼众多,最强悍的是阿拉善沙漠里的木骨帅,他们是柔然旧部,立志复国,只要被他们碰上了,人财两空,就是不死,人也是被抓去做奴隶;最诡异的是赤金突厥,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们,他们每一次抢的都是富商巨贾,从不留活口。
而最倾向于中原的,就是攀天岭的沙陀寨和赤金山的天狼帮。沙陀寨有五位头领,大头领左昆仑、三头领孙迟是汉人,二头领沙成功、五头领杨摩羯是沙陀人,四头领曹洪太是史国人;天狼帮中天狼九煞分别是马德来、甘豹、王谢天、罗铁汉、项阳、王雷、彭辽、荆三川、刘大朋。”
杨崇立即问道:“沙陀寨和天狼帮应该不是真正的强盗吧?”
孟鲲鹏笑道:“你真是思维敏捷,这在西域也不是什么秘密。沙陀寨背后是大隋在撑腰,和中原很多士族有生意上的来往;天狼帮是史万岁的旧部,当年还是军坊制,我叔叔被杀后,在敦煌的部下六百多人斩关出逃,马德来九人原来都是军中将领,边关众将一则念袍泽之谊,二来也需要人做脏活,就任凭天狼帮做大。”
杨崇听懂了,沙陀寨是门阀的一颗棋子,所谓生意上的来往,不过是替门阀走私;天狼帮则是大隋军方伸在西域的一只手,做一些军方无法出面的事情;杨崇无言地笑笑,这一寨一帮最重要的任务恐怕还是背锅。
孟鲲鹏继续说道:“韦、元等家在西域遇到事情,都是请沙陀寨出面帮忙,我还见过左昆仑和杨摩羯,文帝还在的时候,他二人随着高昌国的商团来的长安,在明月楼拜访芷若姑娘。我们那天也在明月楼,正好遇见,左昆仑长得高高大大的一老头,杨摩羯是个光头,看上去跟一只鹰一样,又狠又冷,可惜当时不知道是他俩,后来听阚渊说起才晓得。”
杨崇点点头,宇文恺和孟鲲鹏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番话,自己只要记住就行。宇文恺一指高昌说:“杨崇这次任务艰险,我会安排人在高昌接应你,阚渊是高昌商人,开了一家瓷器店,叫邢州行,我的人就在那里等你。鲲鹏也会赶往敦煌,不让那里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杨崇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宇文恺的设想是防止大隋内部人的举动,这说明所有人都认为,士族一定会对自己动手。杨崇盯着地图,看了又看,突然想起长孙晟和裴矩,问道:“朝廷在西域展开行动,是不是有一个部门负责?”
“没有。”出乎意料,回答的人是宇文虎:“各家士族派往西域的人不会让朝廷知道,而朝廷派往西域主持的人却大多是各家士族的人,长孙晟和裴矩也是以部曲和门生的名义招募人手,与军中的做法无二,所以忠于个人是第一,忠于朝廷是第二,这种情况下,谁会交出自己的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