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崇跑到门下省,毫不犹豫地跑去请了两个月的长假,无论什么朝代,带薪休假总是一件不错的事;杨达笑骂了两声,很痛快地批了。杨崇回到家中,快乐之余,故意问姜菲什么时候把婚事办了;姜菲被说得满脸通红,狠狠地打了杨崇一巴掌。
两人正闹着,门口传来吵闹声,元弘昭走进来说,来了一个老朋友,杨崇出去一看,就见府里的人都挤在门口,人群中一个大汉膀壮腰阔,相貌凶狠,鬓边有一搭朱砂记分外明显,身上背着一个包袱,手里竟然还捧着一个黑不溜秋的坛子,也不知道装着什么。杨崇惊喜地叫道:“毋端儿。”
来人正是在张掖城卖马的毋端儿,当时稽步虚缺钱治病,杨崇因此得到随巢子手抄本。看见杨崇,毋端儿咧开大嘴笑道:“杨崇,我可找到你了,主人说得没错,你现在都做大官了,连赶车的元九都成了你的下人。”
杨崇走近毋端儿问道:“老先生让你一个人来的?”
“主人已经死了。”毋端儿把坛子抬了抬,示意着说:“主人要我带着他的骨灰来找你,让你收留我。”
稽步虚死了?杨崇不敢相信,杨崇一直想着见到稽步虚后,打听一下随巢子手抄本的来历和鹿台子后人的下落,没想到,一切线索就这么断了。杨崇转念一想,问毋端儿:“稽老先生留下什么遗言没有?你是怎么找到长安来的?”
毋端儿嘿嘿一笑说:“主人说了,他没钱还债,那本书就给你了,还有,就是要我把装骨灰的坛子给你,以后跟着你。一年前,主人来过长安,他说你住在马行坊,到了马行坊一打听就行了;如果你搬走了,我就到宇文恺家工坊去找你。”
死者为大,杨崇不能多问,恭恭敬敬地接过坛子,接过来的霎那,杨崇才发现这个坛子的花纹暗淡,却是饕餮纹的,三组饕餮纹构成一个条带,凶猛庄严,结构严谨,境界神秘。饕餮纹是商代特有的花纹,以动物的面目形象出现,具有虫、鱼、鸟、兽等动物的特征,由目纹、鼻纹、眉纹、耳纹、口纹、角纹几个部分组成;一般都是用在青铜器上,用在坛子上的少而又少。
毋端儿点头说:“主人说的没错,你果然认识这个坛子。”
杨崇故意皱了皱眉头说:“稽老先生让你跟着我,我就是你新的主人,我看你对老先生的死并不悲伤?”
毋端儿大声说:“死者俱逝也,主人活在我的心中,何必装作一副悲伤的样子。杨崇,没想到你做了官,也是如此的虚伪。”
毋端儿的话让众人一惊,杨崇问道:“如果我不收留你,你准备去哪儿?”
“回龙门。”毋端儿毫不犹豫地说:“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
毋端儿一霎那气势夺人,让杨崇大吃一惊,杨崇敢肯定,毋端儿在历史上不会籍籍无名,在网络上看过这个名字,只是自己对隋史知道的太少,想不起来他的事迹。杨崇把坛子放在地上,伸出右手说:“我同意你留下了。”
杨崇的目光还是那么清澈,姜菲和苗允都走到两人身旁全神贯注,毋端儿一看就是内外兼修的高手,不在苗允几十年的功力之下,杨崇根本挨不起毋端儿的一掌。要是毋端儿在杨府当着两人面杀了杨崇,姜菲和苗允就不用活了;没想到毋端儿并没有去握杨崇的手,反而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跪下递给杨崇说:“这是毋端儿的身契,请主人收下。”
杨崇接过契约看了一遍,让毋端儿站起来,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一开始不拿出来,或者把身契毁掉?”
毋端儿豪气地说:“大丈夫处世,当一诺千金,岂能蒙骗别人。老主人说了,只有在你同意收留我的时候,才能拿出来;只要你不收留我,出门就可以把身契撕了,我从此就是一个自由人,想去哪去哪。”
杨崇是越发佩服稽步虚了,每件事都考虑得那么周到,杨崇看着毋端儿,感觉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只是一时说不出来;于是杨崇让元弘昭安排毋端儿先住下,洗个澡吃点东西,自己捧着稽步虚的骨灰来到书房,把骨灰坛放在书架上。姜菲和苗允跟在后面,进屋关上门,姜菲说:“毋端儿是个高手,不像看上去那样缺心眼,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不用,明天就叫弘昭带他去入户,入了籍,就是一家人。”杨崇说到一家人的时候,猛地灵光一现,想到自己前面想要抓住的感觉,立即让苗允喊来尉迟立,劈头问道:“你是朔州善阳人,尉迟恭,你认不认识?”
尉迟立想都没想说:“那是我族弟,比我小一岁,家主你怎么知道的?”
杨崇摆摆手问:“如果我请他来帮忙,你说他肯来吗?”
尉迟恭可是后来李世民麾下猛将,和秦琼号称一对门神,杨崇不清楚尉迟恭现在的境况,问得不大有把握;尉迟立毫不在意地说:“我族弟现在在家打铁为生,日子过得结结巴巴,家主要是有这个想法,他怎么会不愿意,我这就写信给他,叫他过来。”
杨崇想了想说:“你还是回去一趟,显得更有诚意,我让天弃和你一起去,带点礼物给你们家人,你告诉尉迟恭,我请他当护卫,一开始和你一样的待遇。你们家人都可以接来,族里要是其他人愿意来的,我都欢迎。”
姜菲三人虽然不知道杨崇怎么晓得尉迟恭的,但是杨崇常常有神来之笔,于是就不多问;杨崇又请苗允带着邓麒麟去齐郡,寻找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叫罗士信,杨崇对苗允说:“我和齐郡的孟让有交情,我修书一封,请他帮忙;我不知道罗士信长什么样子,只听说他天生神力,为人好武,师兄若是看重,不妨收他为徒。”
苗允自然愿意,能让杨崇看重的人不多,更不要说一个从未见面的小孩,光停着天生神力,就有培养的前途。杨崇此刻也想不起其他人,至于秦琼、程咬金这样的军官和士族子弟,杨崇从未想过去招揽,自己在隋朝也就是个寒门,不可能有什么吸引力,只要能得到尉迟恭和罗士信的效忠,杨崇也就心满意足了。
当屋内只剩下杨崇和姜菲两人的时候,杨崇有些疲惫地坐在椅子上说:“明天,我们和虎叔、孟大哥碰个头,放出风去,我准备将宝洁坊出手,希望找一个好的买家。”
姜菲惊讶地问道:“你确定圣上要对付你?”
杨崇摇头道:“不确定,但是我可以试上一试,放出消息后,如果宇文无及、独狐篡、崔弘肃,甚至楼观都没有兴趣,那么就是说大局已定,他们都感到需要避嫌。否则就说明问题不大。”
五姓七望、关陇门阀是连皇权都不放在眼里的豪门,贪如饿狼,如果在一块肥肉面前装得彬彬有礼,只能说明这块肉有问题。姜菲小心地问道:“你现在开始寻找人才就是准备应变?要不和张师伯说一声,让我大哥这次来了就不回去。”
杨崇望了姜菲一眼说:“没那么严重,在岁寒堂没有被歼灭前,我们在邯川戍的金矿需要人照应,大哥不能轻易露脸,所以他和司空行交接后,只会暗中保护,你倒是可以去见上一面,朝堂上如果真到了生死关头,大师兄和诸葛师叔都会通知我们,现在他们按兵不动,说明我们还有机会。我们首先要弄清楚原因,我自问对朝廷没有二心,无论在哪个位置都是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杨崇这是谦虚的话,这两年他做的事,比很多官员一辈子做得都多。姜菲笑道:“既然这样,就不要想了,天无绝人之路。你对毋端儿抱什么打算?”
杨崇已经想好了,张口说道:“先给我当车夫,等熟悉情况后,到商队给司空行做助手,他熟悉西域的情况,不能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