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钧和契苾葛离开郡守府,都是心事重重;契苾葛要安排快马传信,直接回了驿馆,李继钧牵着马,带着两名族人在高昌城中乱逛。李继钧的部落在铁勒人中以打铁出名,联盟的三分之一铁器出自李继钧那个不到两千人的小部落;纥骨另外两个白人部落同样会打兵器,只是产量低一些。
李继钧晓得乌护、纥骨两族在高昌都有长期联系的商人,不过纥骨的关系掌握在小可汗赤志鲁寒的手里,自己插不进手。李继钧正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沿街店铺的生意,忽然想起赤志鲁寒吩咐的盔甲一事,急忙掉头回到郡守府衙,让两名随从在外面等候,自己一个人找到房玄龄询问此事;房玄龄问清楚只是纥骨部落的事,就让人带李继钧去见孟翻。
盔甲的时其实不归孟翻管,但是房玄龄认为是个机会,纥骨的赤志鲁寒和李继钧想单独与高昌郡商议,正是试探的机会。孟翻听带路的衙役和李继钧一说,暗赞房玄龄与自己越发默契,孟翻让衙役回去和房玄龄复命,满面笑容地请李继钧入座,让人泡上茶后,询问道:“纥骨部落是想买,还是想高昌郡拨给?”
李继钧一听有门,急忙客气地说道:“我们边荒之人不知道朝廷规矩,还望孟大人详细指点。”
孟翻装作随意地说道:“朝廷不允许铁器流入外国,所以铁器和盔甲都在管制的范围,但是罗漫山一战,高昌郡得到一批皮甲,是战胜九姓铁勒的战利品。有一千多件损坏的,扔在仓库里面,估计拼凑一下,能有个三四百套能用的,如果酋长愿意,我可以出面协调,把这些报废品卖给酋长。”
李继钧顿时为难,他相信孟翻所言属实,自己族里有铁匠,毛皮更是随意可取,修复个几百套不成问题。皮甲就是把大块甲皮用皮条缝缀在一起的铠甲,为提高防护能力,表面涂上漆,性能远不及铜铁铠甲,不过九姓铁勒的装备绝对是玩笑,头盔都不是纯铁的,这样的盔甲只能说聊胜于无。
关键是数量太少,几百套给自己部落差不多,要是满足赤志鲁寒,最起码要两千套;而赤志鲁寒最想要的,还是铁甲,哪怕不是大隋军队的装备,原来高昌国的那种盔甲也行。李继钧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低声问道:“孟大人先前说,高昌郡可以拨给,不知道要什么条件?”
李继钧是明白人,孟翻便不再藏着掖着,明说道:“门槛有点高,控弦之士如果愿意加入蕃兵的行列,盔甲武器自然和蕃兵一样拨给。”
李继钧沉默不语,这还是杨崇说的办法,个人加入高昌,可能和匈奴人一样,加入蕃兵的人多一点,或许就能管到自己原来的手下;如果这样,铁勒联盟就等于不存在。李继钧考虑了半天说:“孟大人,此事李某做不了主,还是买吧,不知道那批盔甲什么价格?”
孟翻考虑了一下说:“一百匹马。”
天山多野马,铁勒人不仅自己放牧,每年还捕获数千头野马,一百匹战马,即使对于李继钧的小部落来说,都是小菜一碟。李继钧没有还价,只是问道:“孟大人,就这么说定了,李某还想打听一件事,能否介绍几个商人,以后和我的部落做生意。”
孟翻笑道:“没问题。酋长如果能多停留数日,我可以介绍吐鲁番商行的人给你认识,至于怎么做生意,就是你们自己的事。”
李继钧一直关注着高昌的局势,自然晓得吐鲁番商行的老板就是郡守杨崇,急忙谢道:“如果此次交易成功,李某欠大人一个人情,我送大人五匹马作为酬谢,另有五匹还拜托大人交给杨郡守。”
识相,孟翻微笑道:“没问题。”
高颎回到高昌城的时候,得知杨崇用破烂的盔甲换了战马,倒是非常赞成,皮甲迟早会烂掉,高昌郡的士兵绝不会去整理,还不如废物利用。面对柳威明扬言要上告,高颎苦口婆心地劝说道:“这件事就算中枢想做点文章,也掀不起什么浪花,杨崇有临时处置的权力。杨崇在给都护府的公函中写得很清楚,这是战利品,为了在西突厥和白山铁勒之间周旋,何况总共到手四百匹马,怎么看都是划来的。”
陪同高颎回来的李昱赞成道:“威明,你到现在都没让克苏谷铁厂走上正轨,如果为这事上报,很可能被杨崇说你挟私报复,杨崇或许被上面训斥一顿,你恐怕就会出事。你要是想出气,还是要在铁器交易上下工夫,杨崇除非再次大破异族,否则他没有战利品可以利用,迟早会用铁或铁矿石去交易战马。”
柳威明一听到铁厂,眼泪都要出来了。克苏谷铁厂如今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杨崇撤出后,高昌郡里没有一家士族敢出面接受;柳威明最后承包给李渊介绍的史万宝,从伊吾铁厂调来工匠,没想到吐鲁番商行竖的高炉怎么都用不起来,最后只好用原来的矮炉。这样一来,铁厂的产量连交给都护府和屯田军的数量都满足不了,更不谈调剂给伊吾郡。
史万宝承包铁厂,和吐鲁番商行一样,不允许官府插手;为此,连王君愕都没给柳威明好脸看,直接训斥柳威明是被猪油蒙了心,自己人在杨崇手下,安安稳稳做事弄钱不好,非要折腾。柳威明说出自己的困境,高颎叹了口气说:“我不该同意你们乱来,眼下说什么都迟了。”
李昱看看柳威明说:“高相,王君愕传来消息说,杨崇找到与热仲释伽接头的人了。”
高颎冷静地问道:“君愕怎么说?”
李昱如实说道:“杨崇在扜泥城的人认出是胡商何潘仁,已经上报都护府和长安,要求缉拿。”
何潘仁在高昌或许很小心,但是到了扜泥城,难免认为安全了,在公开场合逗留,何潘仁毕竟是商人,不可能为了一次行动,以后就彻底地不做生意。高颎现在只能希望,这件事不牵扯到自己带来的人,或者何潘仁干脆被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