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看来,杨崇主持的政府正在转入一种休养生息的状态,墨焯书院和山南书院先后搬到了长安,山南书院还是在原来的老地方,墨焯书院就定在原来宝洁坊的地点。宝洁坊被岐晖献给李渊后,成了李唐某些私人的产业,工匠、产品都被瓜分了,宝洁坊成了李道玄的宅邸,当做敌产被杨崇买下来后,赠送给墨焯书院。
宇文恺、谢弘、庞焕等人带着两百学院的学生和两百七十名从西域、凉州、陇右、河套招收的新生,浩浩荡荡地从开远门进了长安城。领头的是吕岩、谢能羽、细封步赖,墨焯书院中公认的学生领袖;吕岩原来是张果老的看山门的童子,谢能羽是杨崇收养的一个孤儿,细封步赖是细封长山的侄子,最早到长安求学的羌人。
守门的士卒瞠目结舌,因为学生们赶的不是活的牛马,而是一只只驮着行礼和器材的机械牛马,牛头马首与真的动物酷似,但是高大的身躯一动不动,每只机械牛马后面都有一到两名学生推动着,跑起来健步如飞。
墨焯书院、研制各种技术的酒泉研究所、制作金币和印刷设备的大业金属坊是杨崇的三大底牌,不和任何人合作,是无数敌人、朋友都想知道的秘密所在;听说墨焯书院的木牛流马入城,从义宁坊到朱雀大街的沿途,很快挤满了数万人围观,一辆又一辆载人的马车抢到道路旁欣赏。
滕王杨侗坐在马车里,望着两百辆木牛流马,眼睛一动不动,喃喃地说道:“自从诸葛武侯死后,木牛流马就失传至今,没想到墨焯书院竟然造了出来,杨崇、诸葛全到底是怎样的头脑,格物、政事、军功无所不精。”
马车旁护卫的沈光深有同感地说:“不可思议,当时偷到了天雷的粉末,圣天子请了各路高手钻研,都没有配置出来;李唐、突厥的人都花了大代价从霹雳营偷取样品,同样到现在没有突破。我听麦孟才说,河西军还有一种可以在天空飞行的气艇,武关一战让唐军失魂落魄;大半李唐将士献关投降,就是因为颠覆了人生的认识,斗志崩溃。”
沈光还是不愿意替杨崇卖命,杨崇便安排沈光做了杨侗王府的军司马,负责杨侗的安全;杨侗低声叹了口气说:“沈将军,杨崇为了震慑人心,墨焯书院不会就拿出这一种东西吧?”
沈光凝视着队伍说:“当然不止,王爷请看,他们中间一队三十人举的蜡烛,不仅粗大耐烧,而且不需要剪蜡烛芯,要是用在宫中或寺庙,不知道要省多少人手。”
杨侗早就看到这群举着蜡烛的学生,一开始还以为是墨焯书院大白天点蜡烛炫富,听沈光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这绝对是一种技术上的进步,换做一般的蜡烛,早就需要人上前去剪蜡烛芯了。杨侗面露愧色道:“本王孤陋寡闻了。”
沈光不以为然地说:“王爷无需多心,我只是现在闲的时间多,经常接触这方面的东西而已。您看那边,棉花箱子上面写着上县,是墨焯书院在上县培育的棉花。据说朝廷准备在长安大规模推广棉花和甜菜,越国公在户部开会时说了,一日三餐是第一步,让大部分百姓用上糖、棉花、肥皂、酱油、纸张是下一步目标。”
杨侗已经成年,晓得杨崇的这两步目标的艰难程度甚至在争夺霸业之上,却是每个施政者和政府必须面对的问题,杨崇只要花十年时间能做到这两步目标,那在一般人的心目中,已经和圣人比肩,所有的对手都将不战而败。杨侗沉默片刻问道:“你相信杨崇的话吗?”
沈光一个无所畏惧的英豪竟然出现了一丝迟疑,最终还是说道:“我个人感觉有可能成真。五年不到的时间,凉州各郡的粮食都大幅度提高,河西军和张掖、酒泉、敦煌、武威四郡的百姓基本上已经一日三餐;还有我在杜淹大人家看到的观天仪,可以说,每一个都是奇迹,但是越国公做到了。”
杨侗不再吱声,如果抛开权力,杨崇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都是难得的人才;沈光不是读书人,不晓得杨崇在士族们中造成最大的震撼在印刷术上,几乎可以与天雷的出现相媲美。前不久,杨崇的印书坊替佛门印刷了五万册书籍,速度之快,印刷效果的精美和价格的低廉超出了想象,以至于关中、河西各大寺庙蜂拥而至,据说一下子付了三十万册佛经的订金。
有好事者算过,杨崇要是以这种速度和价格印刷儒家经典,那么四书五经的价格在市场上将下跌到二十文一本,这意味着,只要一个家庭有两百文,就可以开始积攒书籍,培养自己的小孩子成为读书人。假如杨崇在河西推广的小学模式再普及到各地,十年二十年以后,可以预想到寒门子弟就会象雨后新笋一样,冒得到处都是。
李唐逃离长安,意味着世家已经在商场、政权上输给了杨崇,控制舆论是世家最后的防线,但正因为这样,世家反而不敢轻举乱动,因为一旦输掉了舆论阵地,世家想和杨崇决斗,就只剩下鱼死网破了。
路旁的树上冒出了新芽,嫩绿色的芽瓣发出皎洁的光泽,引得蝴蝶飞扑在其中;一个神采飞扬的官员缓步靠近了杨侗的马车,低声笑道:“王爷好雅兴,要是有兴趣,何不与宇文山主商量,入墨焯学院做个学生。”
宇文山主就是墨焯学院的负责人宇文恺,宇文恺是杨崇的大师兄,前工部尚书,中枢重臣,绝对有资格做杨侗的老师;只要能拉住宇文恺,杨侗的一切就可能有转机。杨侗心神一震,沉声谢道:“哪位大人光临,恕本王未能远迎。”
官员四十多岁,面目奇朗,飘逸出尘,含笑施礼道:“下官袁天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