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干一阵活,众人休息一阵。休息的当口,一老汉跟罗杰夫说了个著名的“住店找钱”的故事,没想到还真发生了。说完之后罗杰夫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一下老汉情绪就炸了起来,道:“老汉我因为这事受了这么多年的冤屈,小郎君,你话可不能乱说呀。”
原来乡亲们都没什么文化,看到有文化人,就天然地产生了信任。现在老汉说出来并不是想给大家逗乐子,而是想让罗杰夫来主持公道。所以,罗杰夫说了一句“没毛病”后,老汉就像被法官判罚输了官司,情绪反应才这么激烈。
罗杰夫奇道:“这跟冤屈有什么关系?”
老汉继续道:“本来也没什么,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可是走着走着,老王头说:‘老张,你说咱们本应该出三十钱,最后一共出了二十七钱。那伙计贪了两钱,加上也才二十九钱,不够三十钱呀?’”说着老汉指着底下的人群中一人,道:“老王,你是这么说的吧?”
原来当事人也来帮工了,见张老汉问,便说:“老张,我当时就随口一问。一个钱咱也不在乎,你怎么还揪着不放呀。”
原来讲故事的老汉姓张,张老汉道:“一钱老汉我也不在乎,但理不是这么个理。那老王头言下之意不就是老汉我贪了那一钱了吗?回乡的时候,我又去找那家店,店老板不在,伙计因为我受了责骂,就数落了我一阵,也没从店里要回那一钱。老汉我一辈子站的直、行的正,从来没干过昧良心的事。这也不是一钱的事,老汉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罗杰夫听了也懵圈了,在后世只知道这样的题目有问题,却从来不知道问题在哪,也懒得去推演其中的陷阱,当下扭头看向了马大舌。
马大舌呵呵一笑,道:“你要是要回了那一钱,才算是昧了良心了!”
张老汉闻言,眼睛一亮,马大舌敢如此说,必然是明白其中道理,一下子仿佛看到了救星,便凑到马大舌身边道:“小郎君知道老汉没有贪钱?”
马大舌道:“老王叔一时糊涂,老张叔你更糊涂。你们一人拿了九钱,总共出了二十七钱。二十七钱里,住店用了二十五钱,买干粮用了两钱,哪来的多的那一钱。”
马大舌跟罗杰夫不同,遇见这种问题总是要搞得水落石出,一听老张的话便知道关节所在。
老张听了,还不甘心,道:“可是从三十钱算,减了我们交的二十七钱,又减了伙计拿的两钱,不就少了一钱吗?”老张脑子一时还是转不过弯来。
马大舌无奈,只得继续解释道:“老张叔,您这是钻了这么多年的牛角尖,出不来了。钱要一步一步算,不能乱来。老王叔没当回事,随便想一想也就得了,您怎么也乱呢?你们从进店开始,一人出了十钱,店家收你们三十钱。伙计一人一钱退了你们三钱,你们出的便成了二十七钱。老板回来又让伙计退了两钱,不是就成了二十五钱了?哪里还有那一钱。出钱便是出钱,得钱便是得钱,把得的钱加到出的钱里,胡乱一算,能算对才是怪了。”
老张愣在了当场,片刻之后一拍大腿,道:“哎……呀……还是小郎君厉害。”扭头又对王老汉道:“老王头,老汉我就说没昧那一钱吧。”说着竟有一股扬眉吐气的样子。
老张的事情,平日也没少跟村里的人说过,可是村子里的人就没一个能说得清楚的。这时一下让马大舌给说破了,大家都凑到了马大舌身边,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有的人说自己买了几头牛,卖了几只羊,回头一数,对不上数了。
有的人说自己打了几斤麦,换了几斤黍,到最后还贴了钱。
……
马大舌听了一一作答,有简单的,罗杰夫就代劳了。
其实都是些小学数学应用题,稍微列个算式就行了,只是和生活结合到一起,容易被一些既定概念所迷惑。不列算式就越想越乱,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想哪里去了。而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又有几个人肯坐下来拿起纸笔去列算式呢。
歇息的时候,就成了马大舌断案的时候。不大功夫,马罗二人竟然将乡亲们的案子断得一清二楚。
班娘见事情差不多了,组织大家再将活儿干起来,争取今天把工程的大头儿干得差不多,剩下扫尾工作就容易了。
从今天开始,乡里流传着“张神仙家里还住了两个小神仙”的传说,认识不认识的,都知道马大舌和罗杰夫的名号。不过大家都叫他们“小马神仙”和“小罗神仙”,再之后,大家就叫成了“马神”和“骡神”,以至于有的人家家里,还专门挂着马和骡的画像来供奉,这是后话。
众人了却了心事,干活干得更起劲了,一下午的时间早就超额完成了任务。
今日不再安排新的活儿干,大家便陆续散去。
下午时,班娘听罗杰夫说起过打猎的事,想来是众人早就打算去打猎,只是今日要修房子,给耽搁下了。
现在修房子的事情已经步入正轨,根本不需要那些人手。她如果舍得放手,自己都可以不盯着,工人们干得比服徭役时干活都要认真。所以,在晚饭席间,班娘就主动提出让赵充国他们明日去打猎。
班次也想去,可惜不让。一来班次还小,二来班次身体还没有调养好。来了张神仙家里也有些时日了,迟迟不见张神仙给班次治病。班娘也不敢问,只能默默地担忧着。
晚饭罢,马大舌和罗杰夫去帮着班娘收拾。班娘知道这俩“大少爷”平时是不干活儿的,现在来帮忙,无非是想献献殷勤,让自己教他们识字,便道:“马兄弟,罗兄弟,这等活儿交给我干就好了,你们忙自己的事情去吧。等我收拾完了,再去教你们认字。你们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总给我捣乱。”
马大舌和罗杰夫如蒙大赦,出了厨房。他们是真不爱干这些家务活。后世在家的时候,总是挑着家里的脏活重活去干,而对于洗碗扫地的活儿总是躲得远远的,不是吃不了苦,而是不喜欢干那些太磨叽的活儿。
见厨房帮不上忙,马罗二人便将自己的感激之情投在了班次身上,尽心尽力地教导着班次,也暗暗立下心愿要替班次寻药治病。而这也是班娘最想看到的。
几人在院里玩闹了一阵,班娘已经收拾完毕,坐在台阶上歇息。
马大舌见状,赶忙去屋里挑了一本书,打算让班娘教他认字。
而班娘,则是拿了一支木棍,在地上画了几个字,喊马大舌过来认。
班娘看到马大舌拿着竹简出来,也是吃了一惊,道:“你要认这上面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