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a市,冷得让人心颤,狂风呼啸的刮着,犹如刀子一般袭击着人们的脸庞,让人觉得生疼。
不过过年的气氛终究是热闹的,大年二十八,家家户户已经张灯结彩,团聚一堂,热闹非凡。
秦棠刚刚扔掉手中的垃圾,便看见了迎风站里的季时砚。
他一身黑衣,安静的站在那里,眸色沉沉,气氛极为压抑,像是在掩盖越来越盛的戾气。
他就这样远远的看着,并未迈动步子,目光落在秦棠的身上。
秦棠停了一下,便又立马向屋里走去。
“秦棠。”
季时砚又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在身后。
秦棠攥紧了手中的钥匙,转过身来。
季时砚低垂着眉眼,慢慢走了过来,他的步子十分轻,又有一些缓慢。
“原来没去国外啊。”季时砚看着秦棠,脸上虽在笑着,却不达底。
“你怎么来了。”
季时砚穿得单薄,本来瘦削的身子在黑夜中看上去更像是弱不禁风。
寒风吹动他的发丝,又像是在无情拍打着他的脸。
“想着应该放假了,就来看看你。”
“看完了?”秦棠语气不善。
季时砚摇了摇头:“我曾在脑海中一天天幻想你长大的眉眼,无数个日日夜夜,怎么也看不够。”
秦棠目光扫过季时砚。
“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季时砚向前走了两步,越发靠近秦棠。
抬起右手,却又停在了半空中,他触摸到的,只有那不停吹着的北风。
他慢慢的收回了自己的右手:“天冷,你先进去吧。”
他说完便转过身去,背对着秦棠,看着面前的夜景,目光有些迷离。
秦棠也不想理会他,转身打开楼下的大门。
“砰!”
回应她的,是身后轰然倒下的身躯。
秦棠紧拉住大门把手,冰冷的感觉由指尖传入,直击心脏。
半晌,她松开了大门,看着倒地的季时砚,面色更冷。
……
“肠胃型感冒,不是很严重,等会打一下点滴,拿点药就好了。”
“好的。”
对面的医生又叹了一口气:“病人胃不好,你们家属少让他喝酒,还有咖啡,饮料那些东西应该少喝,这次是肠胃型感冒,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好的,医生。”
对面的医生再度叹了一口气:“年纪轻轻的,就落下这种病,再不休息,只怕离癌症都不远了。你们年轻人,要多注意身体,少熬夜,不要为了工作……”
医生在外面滔滔不绝的教育着秦棠,俨然已经将她当作了季时砚的家属,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教育的机会。
“今天可是二十八,马上就过年了,你们总不喜欢这个年在医院里过吧。”
“我明白。”
“行了行了,没有特别严重,让他在医院待两天,三十出院就行了。”
“要待两天么?”
“不然呢?”医生摇了摇头:“正常人打一针就够了,可是这个,够不了,肠胃严重受损,要不是过年,就要留院一周的。”
“好的,我会转告的。”
“行了,今天晚上好好照顾他,别让他吃辣的冷的,多喝点粥,吃点清淡的。”
秦棠再度点了点头。
“我先走了,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谢谢医生。”
季时砚迷迷糊糊的,好像听见了许嘉禾的声音,脑海中又不自觉的浮现出许嘉禾的模样。
那一年,母亲去世,他一个人坐在漆黑的房间里,周遭没有一点光亮。
年幼的他抱着母亲的照片,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所有人都在为丧礼奔波劳碌着,但是此时的季时砚,却是如同死尸一般沉寂。
“吱呀~”
门外一道微光投进来,照在他的脸上,很快,伴随着房门的关闭,那道微光也不复存在,四周又是无尽的黑暗。
“时砚哥哥。”年幼的许嘉禾轻手轻脚的走过来,坐在了他的旁边。
“时砚哥哥。”她又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
而此时的季时砚,他的心里只有自己逝去的母亲,始终垂着头看着前方。
半晌,只见许嘉禾胖乎乎的小手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衣服,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白净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
“时砚哥哥,我偷偷拿了两块饼干给你吃,你要是饿坏了伯母在天上会不开心的。”
“……”
“时砚哥哥,你别伤心了,你伤心嘉禾也不高兴。”
“时砚哥哥,你放心,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我保证,只要你叫我的名字,我一定三分钟出现在你的面前。”
秦棠靠在床边,看着床上尚在昏睡的季时砚,又低头看了看手表。
凌晨两点。
此时的季时砚,仿佛在喃喃自语,但是她也听不见,究竟季时砚在说些什么。
秦棠走过去,给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让病房内透气,又拉上了窗帘。
“怪物,你就是个怪物。”
“没妈的孩子,真可怜。”
“活该,你就是一个没人管,没人心疼的怪物。”
幼小的默默忍受着被其他小朋友的嘲笑,打骂,却又双拳难敌四手。
所有人都当他如今风光无限,可是他曾为落魄的样子,却无人知晓。
“喂,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小时候的许嘉禾,总是正义爆棚,双手插腰,不满的瞪着面前的几个小男孩。
“嘉禾,你快让开。”
“就是嘉禾,季时砚就是一个怪物,你别跟他一起玩。”
“嘉禾嘉禾,小心他伤害到你。”
小时候的许嘉禾是个小妖精,所有的小男孩都围在她身边,而小时候的季时砚,则是个不会说话,不哭不笑的怪物,所有人都讨厌她。
“时砚哥哥才不是怪物。”
小孩子往往见到自己心爱的玩具被人给抢了,就会恨不得抢回来,而许嘉禾,就是他们眼中被抢走的玩具。
因为愤恨许嘉禾站在季时砚那边,他们不停的往季时砚身上扔着小石子,试图打他。
而许嘉禾,却是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扑在了他的面前,用她弱小的身躯挡住了那些小石子。
“时砚哥哥,你才不是怪物,我最喜欢你了。”
一颗又一颗石子打在她的身上,她却始终紧紧抱着季时砚,未半点疼。
以至于许多年以后,季时砚每每想到,都觉得他要替那个女孩扫清前方所有的障碍。
他要站在金字塔的顶端,让别人俯首,没有人能欺负他,亦没有人能欺负他的女孩。
恍惚之中,季时砚睁开了眼睛,看到床边的秦棠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你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