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战北一下子噎住,竟不知如何反驳,好半晌才从牙缝挤出几个字:“王爷误会,臣不敢有此想法。”
玄天权闻得此言,立即换了一副肃穆的神情,阴沉沉地说:“为什么合欢楼倒了,将军不为此感到欢喜,反而忿忿不平?莫非…想让此毒瘤在京城屹立不倒?还是心疼往后没了额外收入?”
玄天权故意咬重了额外两个字,一番话逼得纪战北再不敢争辩,装作诚惶诚恐,惴惴不安答:“臣…不敢。”
“好了。”玄天枢喝止他们,“朕已将此事交给刑部处理,到时再说吧,朕乏了,尔等退下吧。”
说完之后,忍不住单手撑头,且揉了揉太阳穴,这你一言我一语,来来往往吵得他头都大了。
“是。”玄天权与纪战北一个作揖一个抱拳行礼之后,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勤政殿。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两人发上肩上,这天气,真是说变就变呐,玄天权意味深长地感慨了这么一句,纪战北不吭声。
两人并肩而行,各怀心事来到宫门口,玄天权忽然加快步伐走到纪战北跟前,转身看他,漠然地莫名其妙说了一句:“明人不说暗话,纪将军,你与本王结怨已深,欠下的,本王都会一一还你。”
说完之后,转身走了。
纪战北冷笑一声,并没有放在心上,等他回到府中回过味来,已过了一个时辰之久,急急忙忙赶往四王府。
半个时辰前,玄天权一进门,婢女立即上前告知王妃在霁雨台等候多时了。
玄天权随意摆手示意婢女退下,然后走到清让堂换了一身后,独自撑着油纸伞来到霁雨台。
“见过王爷。”
“嗯,”玄天权面无表情回答着,半晌,又道:“本王今儿觐见,见着纪将军了。”
纪楚楚没有出声,垂眉顺眼似是等他继续说,可玄天权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纪楚楚一抬头,发觉他望着门外枫树出神。
玄天权暗暗想着,夏末初秋时,枫叶渐渐地红了,雨声淅淅沥沥地落在枫叶上,雨珠滴答滴答顺着屋檐落下,形成一道雨幕。
啊,好想抱着疏雨一起看雨。
“王爷,你…可是还要责怪楚楚?兄长…兄长他…”纪楚楚略带哀伤的语调拉回玄天权思绪,可她如论如何也说不出剩下的话,生怕又惹了王爷不高兴。
玄天权回过神来,笑吟吟答道:“放心,他一会就来。”
纪楚楚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笃定,但不敢妄加言论,她是怕了,真的怕了。
玄天权这正眼一瞧,可不得了,赫然发现她发上的
蝶形点翠红宝石金簪怎么那么像他送给疏雨的那支?
为了这支金簪,他可受了不少苦头,是临走前放在疏雨床头上的,怎到了她手里?
玄天权一步一步靠近她,纪楚楚吓得一愣一愣的,一个劲地往后退,直到撞到门框,退无可退,玄天权靠近她,抚上她的秀发:“你这簪子,从何而来?”
姿态虽然十分的暧昧,但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暖意,他暖融融的桃花眼此刻就像挂上了霜,忽地凋零。
纪楚楚愣得呆呆的,玄天权冷漠又道:“快说。”
纪楚楚吓得有点结巴,“买…买的。”
“胡说!”玄天权被气得脑袋发晕,“这等点翠工艺又岂是在外边买到的?”
玄天权一言不合拔下金簪,翻过来一看,簪子连接工艺的地方果然刻了一个小小的雨字,正是他送给疏雨的点翠簪。
为刻这个字,他横七竖八坏了好多根,拇指都伤了,这么有意义的东西,怎能被她戴了?
玄天权越想越生气,一掌呼上纪楚楚的脸,“说,如何得来!”
“抢…抢的。”
自打将颜疏雨卖去之后,她就将她的东西占为己有,将几个奴仆都赶去了浣衣坊,但后来管家让他们回了王府。
这个簪子,只是点翠步摇点翠簪其中一支,王爷怎
么认出来的。
玄天权没这心思解释,将簪子收回袖子里,任由纪楚楚发丝散乱,他又气又觉得不值得,因此漠然地看着她。
纪楚楚心知自己闯下大祸,也不敢再犟嘴,扑通跪下认错,狼狈不已,哪还有去年嚣张跋扈的样子。
“你还做了什么,如实说来。”玄天权走到上首坐着,直视纪楚楚,气氛诡异地将至冰点,纪楚楚是咬死也不敢说出实情,真不要命了吗?
纪楚楚苦苦哀求,额头都磕出血来,玄天权紧紧握着剑柄,欲杀她,但凭最后一丝理智,强行忍住了,她是皇兄用来牵制纪战北的法宝,也是他的保命符。
眼下三方博弈,牵一发而动全身,早已不是儿女情长这么简单。
于是,他倏地起身,挥剑削去她的发,“以发代首,从此你我再无恩情。”
纪楚楚瘫软在地,“你当真如此绝情?”
“绝情的是你,本王一开始是真心待你,没有爱,也可保你衣食无忧,可你,实在太任性,本王留不住你。”
玄天权淡漠说着,饮了一口茶,余光瞥见纪战北的身影,他匆忙而来。
纪战北一进来就看到满地青丝和玄天权剑上的血珠,见惯血腥,杀人如麻的他也腿软,连忙扶起纪楚楚到旁边坐下。
玄天权丝毫没有搭理的意思,风轻云淡喝着茶,浑然不放在心上。
纪战北气得脸红脖子粗,抽刀直指玄天权脸庞,玄天权稳如泰山,施施然从怀里拿出两本账本在纪战北面前扬了扬,随后拿出一纸休书放在茶几上。
他眉目清冷,甚至那样安静,到最后都没说一句话。
但丝毫不影响账本在纪战北心中轰然炸响,猜测是一回事,当确认了又是另一回事。
他知道,楚楚这个王妃之位,是保不住了。
自己犯的蠢,终归要自己承担。纪战北喟然长叹,收了刀走到玄天权身旁坐下。
纪楚楚看到兄长这个几乎算得上妥协的动作,心里彻底崩溃了,从椅子滑下,扑通栽倒,软软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本以为兄长能为她说上几句话,哪怕是威胁也好啊,她不想成为下堂妻沦为京城笑话。
当看到王爷拿出休书那一刹,她难以呼吸,仿佛被人扼住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