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随着豪格回返,把尸体运走,众将颇为不解,豪格想了想,在场的都是心腹,而且这事不好瞒过去,于是向手下直言道出了李信的用意。
众将面面相觑,傻子都能看出来,李信的恶毒居心,但是这份大礼又不能不收,否则以多尔衮的心性,豪格当夜就会被治罪处死。
说到底,他们是豪格的亲信和心腹,俄莫克图、杨善和伊成格被杀让人心寒,也彻底杜绝了豪格亲信转投多尔衮阵营的可能性。
一名机灵的下属连忙道:“王爷,这些尸体,是我等苦战夺回来的,那李信狂妄托大,只派了数百人看守,弟兄们突击于他,抢夺回尸体,只是两军交战,难免有毁损,尸体都受了些伤害”
说着,就拨出刀,连续砍了几具尸体。
因人是白天被勒死的,大半夜下来,血液已经凝固了,几刀砍下去,倒未鲜血四溅,只是砍出了一道道紫黑色的豁口。
众将陆续明白过来,这是交投名状啊,当即有样也样,也拨刀去砍尸体,同时也发泄着内心的愤恨。
凭什么为你们这些死人差点搭上老子们的命?
豪格放下心来,点点头道:“诸位厚意,本王记着了,他日若多尔衮那狗贼伏诛授首,本王必不吝于封赏!”
“谢王爷!”
众将齐齐施礼。
豪格又望向了荡寇军的方向,眼里恨意闪烁。
暗道李信狗贼你虽送了我份大礼,但老子不会感激你,更不会放过你,日后待我当了皇帝,必倾力南下,取尔狗命,看看到底是谁蠢!
“我们走!”
豪格猛一挥手。
全军快速后撤。
很快的,清军消失在了黑暗中,李仙风与高名衡以近乎于崇拜的目光看着李信,从昨天白天开始,李信算准了必将由关宁军来攻,因此以吴三桂家人作为人质,重创了关宁军,又算准多尔衮会派豪格来劫走尸体,于是安排伏兵,困住豪格并与之见了一面,给豪格种下了一颗反叛作乱的种子。
讲真,起初李信拿吴三桂的家人作人质,并绞死洪承畴全家,还不予下葬,继续吊着,他们俩颇为不以为然呢,现在再往回看,这分明是算无遗策啊!
“哎”
李仙风叹了口气:“总司令神机妙算,老夫服矣!”
李信望向了高名衡。
高名衡也无奈拱了拱手:“今夜豪格立了大功回营,多尔衮怕是不封也得封他,可惜我军在清军没有内应,否则老夫都想看看多尔衮是怎样的脸色。”
“哈哈哈哈”
三人同声大笑。
好一会儿,笑声渐止,李信又道:“还得辛苦两位先生,立刻安排下去,日出之时,在北京四处散播,我已与李自成连夜达成协议,双方愿放下一切恩怨,共御满鞑!
“妙!”
李仙风大叫了声好:“如此一来,闯逆黄泥巴沾裤裆,不是屎也是屎,怕是他再也不敢勾结满鞑了,否则天下悠悠众人,一人一口唾沫,淹也淹死他!”
高名衡也捋须赞道:“总司令好一个捧杀之计,教闯逆有口难辩,哈哈,老夫立刻去办!”
随即就与李仙风拱了拱手,快步离去!
清军大帐!
多尔衮惊疑不定的看着豪格,他娘的,居然真把洪家人的尸体抢回来了?
他不敢相信李信会如引疏忽,可是摆了满地的尸体做不了假啊,洪承畴也已经大哭着确认过,确实是他家人,只是每一具尸体的身上,都有多少不一的刀痕。
劫尸的过程也再三盘问,虽然顺利的让人不敢相信,可是豪格手下的将领众口一辞,一口咬定荡寇军压根就没打算设伏,仅以百来人看守尸体,被大军一冲,就四散而逃,让他们把尸体轻轻松松抢了回来。
“摄政王爷!”
索尼拱手道:“肃王爷立下大功,抢回了洪家人的尸体,按我大清军律,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臣以为,肃王爷于白天战事不利之时,拼死抢回尸体,振作了我军士气,当大赏,立即赏,肃王爷原是戴罪从军之身,应赦其罪,恢复爵位,交还正蓝旗被夺走的七个牛录。”
刹那间,帐内万簌俱寂,所有人都望向了多尔衮!
多尔衮的眼神也是有了一刹那的凌厉,但很快,就恢复如常,毕竟他还不是皇帝,也永远当不了皇帝,底下的人并不是真的效忠他,而是效忠他所代表的皇权,真正效忠的,是坐在沈阳清宁宫中的顺治。
他的处境,其实与张居正比较类似,别看张居正权势滔天,可是张居正的权力来自于万历,是窃取皇权而来,越是大权在握,就越是受人所忌,况且为了抓紧这份不属于自己的权力,又必须心狠手辣,震慑宵小,会必然的得罪更多的人,如果自己不能登基夺位,最终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也是所有权臣的归宿,搏一世风光,死后全家倒霉。
“哎”
多尔衮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有很多人对他不服,再如果赦了豪格的罪,就形同于放虎归山,可是大清军纪森严,不能因为豪格与他为敌,就有功不赏,这样会使他大失人心,况且豪格的支持力量并不少,当初他是打算把豪格处死,却引起了满洲贵族的恐慌,甚至母后皇太后都表达了不希望豪格死的态度,如果今日处理不公,只怕军中会立起分裂,这个后果他可承担不起。
“传旨,豪格阵前立功,复亲王爵位,那七个牛录,战后交还!”
多尔衮沉着脸道。
“多谢摄政王爷!”
豪格心情振奋,施礼称谢,一时之间,豪情壮志涌上了心头,他知道今日多尔衮吃了一蹩,以后再想拿捏自己就没那么容易了,只是想到这一切是李信送给他的,心里又极度不舒服,对李信的恨意更增!
“哈哈”
这时鳌拜哈哈一笑:“肃王爷冒险夺回了洪家人的尸体,洪学士,你是不是该向肃王爷道谢呐!”
“这”
不仅洪承畴面色一变,多尔衮的脸色也难看下来。
大清谁不知道,洪承畴是多尔衮的人?而豪格是多尔衮的政敌,现在让洪承畴向豪格道谢,这不是赤果果的打脸么?
更何况抢回来的尸体,每一具身上都有刀伤,要说是李信着人把尸体砍伤,没人认为李信会如今丧心病狂,毕竟杀人和损毁尸体是不一样的,毁尸只会被冠以疯狂残暴的恶名。
而且洪承畴也没法想象,两军交战的时候,谁会故意把刀往尸体上招呼?
一具两个偶有划伤或有可能,可是具具都有刀伤,这分明是有意为之啊,必然是豪格为泄愤,故意毁伤尸体,现在却让自己向这种人道谢?
洪承畴缩在袖中的手,不自禁捏成了拳头。
众人纷纷看着洪承畴,目光中有冷笑,有嘲讽,有轻蔑,唯独吴三桂与范文程的眼里,带着同情与叹息。
“洪学士,你们汉人最讲究知恩图报,今夜肃王爷为你抢回了父母家人的尸体,难道还当不得你称一声谢?”
图赖从旁阴恻恻道。
洪承畴看了眼多尔衮,多尔衮没有任何表示,让他心里发凉,再一看帐内形势,他知道不向豪格道谢不行了,除非他敢于指责是豪格故意损毁他父母亲族的尸体,可是他敢么?
“臣洪承畴多谢肃王爷!”
洪承畴深吸了口气,躬身施礼,心里的恨意纵是倾三江之水也难以洗清,他不仅恨李信,也恨豪格,甚至对大清都恨上了!
豪格却是得势不饶人的性子,冷声道:“洪学士,纵然你官居学士,但是别忘了自己的出身,你是包衣奴才,可别乱了称呼!”
“够了!”
多尔衮忍无可忍,厉声喝斥。
“哼!”
豪格哼道:“奴才就是奴才,难道本王有说错么?摄政王爷,是否又要为个奴才,责罚本王?”
“你”
多尔衮哑口无言。
豪格如战胜般,把目光移向了洪承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