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你瞧冯化吉滑不滑头?”琼楼三层,潘雨润笑嘻嘻地望着街面。
外公捋着雪白长须不说话。
包登科最是冰雪聪颖,闻听至此,连忙挽着潘雨润手臂:“姐姐不要误会,化吉哥哥并非有意借你和外公的威势……”
“难道冯化吉不是因为发现外公在教中大有来头,这才顶撞守冲?”
“化吉哥哥的性子向来又直又急,古道热肠,若没被人欺负得狠了,他决计不会撕破脸……”
潘雨润有意逗妹子:“他哪里热心肠,你说来我听听。”
包登科无比正色地柔声道:“不说化吉哥哥自小采药救我,坚持整七年不懈怠。单论近些年,他在收入有限之下时常扶助战乱中的难民,便是一大善举了。”
潘雨润伸手刮了一下妹子的鼻梁:“就你又好哄又好骗,你若不是美得异乎寻常,冯化吉当初怎肯白给你一篓药?他就是瞧准了要娶你做媳妇的。”
包登科神情一窒,急得手足无措:“没有的……不是的,那天,那天很黑了,我在父亲身后,化吉哥哥并没瞧见我脸,再说那时大家都还小,什么也不懂,我脸上脏兮兮的,我不美,小时候也不美,还是姐姐美……”
潘雨润见妹子急得语无伦次,简直乐不可支,眼波流转,瞥了眼下方的冯化吉:“亏得你俩自小相识,否则我真怀疑冯化吉是贪恋你美色。”
包登科这才松了口气:“原来姐姐一直与我说笑呢。当真顽皮。”
潘雨润忽然指向街面,‘呀’的一声轻呼,包登科继而望去,就见冯化吉当胸中了一掌,后移飞退,脚上的鞋子都着起火来,心中瞬间揪成一团。
“化吉哥哥……”包登科立时便要下楼。
潘雨润拽住她手腕,好声劝慰:“你的化吉哥哥没事,有程鼎兴在呢。”
冯化吉这边眼望守冲道人,好不容易调匀呼吸,冷静下来,认识到顶撞不讲理的人只会让事态恶化,转向程鼎兴一揖到底:“仙师在上,弟子求学心切,求道心城,请告知下榻所在,明日一早,弟子名帖必定送达!”
守冲道人冷笑:“你死心吧。还未入门就目无尊长,咄咄逼人,若让你学有所成,岂不
是把全教上下都不放在眼里?”
冯化吉不再理睬守冲道人,朝程鼎兴第三次磕头:“求仙师告知下榻之处。”
此时的程鼎兴稍感为难:师兄铁了心拒冯化吉于门外,别说我不能偏向冯化吉,就算与他多说半个字,对师兄而言也算得罪——可正如冯化吉所言,三清教终究不是师兄的三清教,但凡符合条件的才俊,就没有不收名帖的道理。
诸多念头闪过,程鼎兴动用功法将冯化吉扶起,笑道:“我师兄在国舅府下榻,我自然是在程府,你愿意将名帖拿给谁,自行决断便是。”
“多谢仙师。”冯化吉松了口气:幸好还有个讲理的。
守冲道人在旁猛甩袍袖,往街面东首扬长而去。
程鼎兴摇了摇头,朝街面西首渐行渐远。
冯化吉冲着程鼎兴背影一揖到底:“恭送程仙师。”心道:我要上山,不为自己,也为了登科,只有上山,我才有机会学到更多更强的绝技秘术,我才能接触到封印魔头的无上阵法,还有那块作为阵眼核心的‘乾坤玉璧’!
冯化吉深吸一口气,挥手掸去膝盖上的尘土,心意坚决:一年内!我要变得足够强,强到足以破坏封印,诛灭魔头,强到能够从护阵长老手中取得乾坤玉璧,拿出来给登科治病!只是这念头现在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否则我永生永世都进不了三清教了。
“化吉哥哥没伤着吧……”包登科犹如一阵柔风,跑到近前抓住了冯化吉衣袖,一双明澈美目中尽是关切缱绻。
冯化吉轻抚姑娘鬓角,眼中满是爱怜:“我若伤了,就没人能护你救你。所以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包登科用力点头。
潘雨润在二楼观景廊中招呼:“你俩不嫌腻,快上来开席,饿死我了。”
冯化吉笑着一揖,携手包登科上楼。
这日晚间,冯化吉先送母亲回节度使府别院,又回琼楼三层,轻叩潘雨润房门:“登科,睡了没?”
潘雨润没好气地回应:“睡了睡了,你找我夫人做什么呀?”
冯化吉‘哦’了一声,忍不住苦笑。
却见房门朝里一开,包登科笑得无奈:“姐姐就爱开玩笑。”
两人对望一
眼,无比默契,并肩来到三层观景廊下,赏着清冷的月色与人来人往的街口。
“化吉哥哥有心事。”包登科打破了沉默。
冯化吉点点头:“有点烦。父亲今日同我讲了一些话,是关于他与我母亲相遇的经过,父亲说他当年要了我母亲却不能给名分,实属无奈。我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很不是滋味……”
包登科依偎着他:“伯父或许真有难言之隐,伯母如今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冯化吉轻声一叹:“男人须得管好自己,要么别和女子生儿育女,既在一块儿了,那就要负责到底,全心全意从一而终才是。你瞧我父亲的儿女,哪一个不是荣华富贵?唯我自小受尽苦楚。”
包登科静听心上人倾诉,忽然想起白天没吃完的红豆糕还藏在怀里,便摸了出来,解开荷叶包,递了一块到他嘴边。
冯化吉愁容尽扫,笑道:“你最爱这些甜糯糕点,我不吃。”
包登科眨着灵动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极是可人,语气坚决:“从小到大什么好吃的你都让我,该我让你了化吉哥哥。”
冯化吉这才咬了一小口,含混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若非父亲对我和母亲不管不顾,怎叫我采药时遇见了你?”
“遇见了我又如何?”包登科自己也咬了一口糕点,神情十分满足“凭化吉哥哥寻药的本事,也是能够温饱的,正因有了我,化吉哥哥才平白吃了那么多苦。”
“温饱是自然,可若没了你,我便要为了生计整日在山林间寻药,没了空闲修炼。没了你,我不会因为采摘炽阳风铃而发现龙门瀑的鲤鱼,没了你,我的性子不会这么开朗,没有你,母亲之前的痼疾还要严重些。全是你的功劳啊登科。”
包登科甜糯一笑:“化吉哥哥,咱们永远好好的,好不好?”
“好!”冯化吉用力点头“一起孝敬母亲,还有包伯父。”
包登科深吸一口气,忽得在冯化吉侧脸上啄了一口,噔噔噔小步跑回潘雨润房间。
冯化吉心头一甜,自言自语:每次都是你亲我,下次换我亲你!哼哼!
就听潘雨润在房内坏笑:“我看到了,我都看到了,我也要亲,我也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