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谷中用新骡车装运了银箱,冯化吉取了早已备好的见面礼,准备第二天拜访魇州王。
结果一大早用过饭食,诸象征前来禀报:“公子,魇州的贡船早半月前就已整装待发,幽州的岁银连夜装船后,风飞先生叫我们一早便要出发,不必去给魇州王请安了。玄甲士则留在魇州。等我返程时一并带走。”
“那父亲叫我准备的礼物怎么办?这样就走……会不会失了礼数?”
诸象征回答:“想来魇州王军务繁忙,是他亲口吩咐的,不然飞风先生也不敢自作主张挡了你的驾。礼物么,让玄甲士带去便是。”
冯化吉虽没想到这么急,不过也好,早一日到盛京,早一日完成任务,也好早一日前往中州三清峰见爱妻包登科。点了点头,心里忍不住又想:我毕竟是沾了大哥的光,人家也不是我亲舅舅,没功夫见我也在情理之中。
一盏茶的功夫后,冯化吉与诸象征骑马至港口。
猎猎江风中,冯化吉只见数十艘大船整齐划一,气势恢宏。
他们一上船,立有军卒在船头擂起战鼓,帆布高扬,鼓风而动,争流向前,丈许的‘路’字旗号迎风飘扬,两侧还插着黑底白骷髅的小旗,应当是魇州的记号,方便其它州府的船只回避,也警告了图谋劫抢的水匪。
冯化吉自出娘胎头一回坐船,江水滚滚难免起伏颠簸,脚下站立不稳,腹中不停痉挛,脸色立时难看起来。
“公子晕船了。”诸象征笑着扶住他“躺下别睁眼,否则晕得更甚,胆汁都得吐出来。”
冯化吉右手抓着船舷,脑袋摇得很坚决:“这点不适算得什么?”望着浊浪滚滚的江流,望着头顶翻滚的黑云,少年儿郎心中豪气万丈!
此后的五天,冯化吉从一开始的水米难进,呕吐得一塌糊涂,面色蜡黄,形容枯槁,到后来渐渐进食,恢复了精神,到达盛京门户大港时,已经可以在船上轻松往来。
………………
盛京津门港,天下第一大港。
冯化吉立在船头,迎风呼吸,只见千帆竞逐,岸上人头攒动,心胸为之一阔。
众将士将马匹岁银押运上岸的过程中,冯化吉与诸象征在舱内梳理了一番,穿上干净衣裳,准
备移步都城,拜访与冯氏交好的朝中大臣。
诸象征将各项事宜叮嘱冯化吉,令他不能失了礼节,少年儿郎一一熟记,不敢懈怠。
顺着石板夯实的大路前行,众人来到盛京都城之承天门下。只见拱形门洞一分为三,中门最大,宽达十余丈,两边次之,也有数丈。
诸象征道:“中间的城门平时并不出入,除非圣上摆驾,战将凯旋以及异域使臣来访,两边较小的门洞才供百姓日常使用,我们从右首进。”
冯化吉点头应着,看到诸象征摸出表明身份的照身帖递给守军检视,通过后,冯化吉准备招呼百余车马及众士卒鱼贯而入。
就在这时,一队数十人的军健快马疾驰而来,为首那一员少年将军着金盔金甲,面皮白净,相貌堂堂,挥着马鞭,似欲抢道进城。
冯化吉心中一个闪念:对方不必检视,亦可在承天门前横冲直撞,想来是皇亲贵胄,不惹也罢。
于是主动让道,令彼方先行。
不料对方掠过冯化吉时,忽得勒马急停,笑着瞧他:“喂,幽州来的岁银?”
冯化吉作揖道:“正是。”
对方手执马鞭,俯下身子悄声道:“有没有我李锡爵的份子?”
冯化吉心中略一盘算:父亲交给我的名单中,有三公三孤,有内阁,也有中书省,甚至有二国舅李物的,唯独没有李锡爵这个人。”
于是明白无误地回答:“没有。”
马背上的李锡爵闻听此言,笑容立敛,慢慢坐正了身子,俯眼觑着冯化吉:“你是冯家何人?”
冯化吉心中不悦,抬眼与他对视:“幽州节度使冯师胜三子,未请教阁下?”
诸象征在一旁忙道:“有的有的。”附在冯化吉耳边“公子,这位便是二国舅李物的嫡次子李锡爵。”
冯化吉少年心性,嘀咕道:“那也是给他父亲的。”
李锡爵立即双眉倒竖,翻转脸孔,手中马鞭冷不防甩向冯化吉面颊:“有眼无珠的东西还敢多嘴!”
李锡爵抽鞭虽快,却快不过冯化吉的身手,也没见他有何动作,左手食中二指就轻描淡写地夹住了鞭梢。
李锡爵咬着牙关试图回夺马鞭,不料纹丝不动。
冯
化吉心中好笑:这家伙看样子连人元两脉都没有。寻思着只消略微用力,就能把这无礼又狂妄的李锡爵扯下马,让他颜面扫地。
诸象征连忙劝阻:“公子切莫冲动,大局为重啊。”
李锡爵仍旧夺不回马鞭,目露凶光:“松手!”身后的一班军健更是拔刀相向。
冯化吉愣是不松。
“松手!”李锡爵再次怒喝“我乃当今圣上的外甥,你敢造次!!”
“松手吧公子。”诸象征几乎在哀求。
冯化吉盯着李锡爵,拼死不松。
诸象征急了,拔出刀刃,准备砍断鞭梢。
却听李锡爵冷笑:“这软鞭乃是龙鬃所制,天下仅此一支!若是毁了,便让冯氏一族偿命,本将军说到做到!”
冯化吉原先并没生气,但此时却是无名火起,胸膛几欲炸裂,良久,权衡再三的他终于松了五指。
李锡爵气咻咻地夺回马鞭,反手就是一记。
冯化吉左脸狠挨了一鞭,疼得犹如烙铁划过。诸象征转过脸去不忍再看。
李锡爵抬起手臂,还想再抽。
冯化吉忍无可忍,猛然跳起,一膝盖撞在李锡爵脸上:“李致我都照打,何况是你!”
李锡爵跌下马来,脑壳剧痛,鼻梁断裂鲜血狂飙,吓得屁滚尿流:“我要死了……啊……我要死了,救我……救我……娘,爹……”
冯化吉哈哈大笑,左脸一疼,抬手摸了摸鞭伤,哼了一声,转身要走。
反应过来的数十名军健忙不迭围住冯化吉,为首一员校尉怒喝:“将军乃郡主千岁与大司马之子,圣上嫡亲外甥!你敢动他,别说冯氏,全幽州都不会有活人!!”
冯化吉怒极反笑:“你的意思是,圣上为了给李锡爵出头,会杀掉全幽州上千万百姓?你确定?”
校尉自觉失言,涨紫了粗鄙脸孔答不上来。
冯化吉忍不住又摸了脸上兀自辣疼的鞭伤:“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李锡爵仗势欺人先抽我一鞭,我送还一击,扯平了。如果郡主千岁或者大司马觉得我错了,那么咱们就到圣上面前评评理!今天我就在驿馆下榻,随时恭候!”
说完招呼岁银队伍,进城扬长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