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王府,厢房。
晚饭之后,冯化吉换了伤药,一直在房内调养静修。
戌时一刻,川王贴身侍卫长山昆,有请冯化吉往前厅叙话。
王府内亭台楼阁、回廊院景的富丽程度是幽州节度使府的十倍,冯化吉无心欣赏,来到前厅时,已经有一名年轻男子立在堂中,因为背对门外,冯化吉看不到他面容,瞧身形并非川王,似乎已等候多时。
冯化吉不知如何招呼对方,只得站在一旁,耐心等待川王的到来。
却听年轻男子说:“冯兄看来气得不轻,连招呼也不跟我打。”说话间转过身来,朝冯化吉明媚一笑。
冯化吉见是潘雨润,吃惊不小,思绪飞转,立即反应过来:“潘姑娘,你与川王同姓,莫非你们是骨血至亲?”
“川王是我阿舅。”潘雨润在茶几上捏了一块甜点“你说亲不亲?”
冯化吉连连点头:“我正纳闷,川王怎会出手救我,原来是看在潘姑娘的面上。化吉在此谢过了。”
“谢什么呀。”潘雨润咬了糕点一小口“父皇杀鸡儆猴,要拿你震慑各地旧勋权贵,我劝不动他。早知就该让你早点跑,白吃了这么些苦,登科若是知道了,哪怕不怨我,也心疼死了。”
冯化吉微微一笑:“那就别让登科知道。”
这时川王潘红麟从屏风后转出,手中折扇哗一下打开,笑道:“聊上了嗦?”
冯化吉跪倒在地:“多谢川王救命之恩。”
“谢我外甥女吧。”潘红麟隔空一抬扇面,冯化吉就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托起了身子。
冯化吉转向潘雨润跪倒:“潘姑娘多次相助,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还不清了,将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言语。”
潘雨润不紧不慢地移步到旁边,不承他的跪礼:“婆婆妈妈,朋友间还说这些么?”
冯化吉苦笑,只得起身作揖,继而转向潘红麟:“白天时候川王说要亲自押我去盛京,是打算助我洗刷冤屈么?”
“洗个屁撒。”潘红麟翻了个白眼“你养好了伤赶紧跑撒。不然老子白救你了嗦。”
“跑?”冯化吉略一踌躇“我可是川王您救的,陛下怪罪怎么办?不
如一道去盛京,把诬陷我的人揪出来才好。”
潘红麟干笑两声:“我妹夫怪罪了又怎样?难道他真会发兵打过来不成?”说着看了眼外甥女“你说呢润娃儿?”
潘雨润嘻嘻一笑:“就算真打,阿舅你也不怕,何况父皇又不敢。”
“他也有不敢做的事?”潘红麟冷笑一怕,忽然没了闲聊的兴致“行了,你们年轻人叙吧。”
说完就往门外走,看背影甚是落寞。
潘雨润朝舅舅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转向冯化吉,笑道:“伤好之后,你打算去哪儿?”
冯化吉不假思索:“除了三清教,我哪儿也不去,因为我的登科在那儿等我。”
“你不怕朝廷上门来抓?”
冯化吉道:“这有什么怕的。”微微一顿“我只是担心自己错失内门弟子的报名日,会不会要等到来年?”
“迟到这个事,确实没有先例……”说着,潘雨润忽得上前拍了拍他肩膀“不过有我外公呢,网开一面也不是不行。”
“如此就多谢潘姑娘和外公了。”
“见面到现在你说多少个谢字了?”潘雨润多看了他两眼“行了,你先养好伤,我么,这就回中州了。”
冯化吉闻听此言,连忙说:“潘姑娘,能不能捎我一程?我心里煎熬,十万分地想见登科,多等一会儿都不耐烦了。”
“你在川王府可安心养伤,去了中州怕是……算了,我和阿舅也护不了你一世,既然你想去,我答应便是。”
冯化吉连连点头:“劳烦潘姑娘稍等,我与诸象征他们道个别。”
半个时辰后,川王府庭院。
潘雨润朝冯化吉伸出右臂:“你抓紧了,若是从天上掉下来,怕是连登科都认不出你的肉酱。”
冯化吉笑起来,小心翼翼地用抓住了潘雨润手臂,忍不住好奇:“潘姑娘瞧着比我还小一两岁,似乎已上地元境了,真是了不得。”
“不值一提。”潘雨润哈哈一笑,只觉被冯化吉抓住的右腕虽然隔着衣料,却仍旧热呼呼火辣辣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全靠外公传了我千分之一的修为,我才这么厉害。”
“千分之一?”冯化吉心中一跳“能助人突破到地元
境?那他老人家……”
“天元一脉,可以移山倒海哦,我外公很厉害的。”说着,潘雨润纵身一跃,带着冯化吉穿行在夜空的冰冷云雾中。
抬眼望天,璀璨星辰几乎就在眼前,冯化吉心中的抑郁情绪一扫而空,伸手去抓那星光,不防一阵狂风卷来,冲撞了潘雨润的御空道气。
这是冯化吉第一次飞行,颠簸虽不大却着实吓了一跳,情不自禁抱住潘雨润纤腰,旋即又松了开来。
潘雨润被冯化吉这么一抱,心头怦怦乱跳,气息都开始乱了。
中州三清峰很快就到,两人落在山脚,先是沉默,紧接着冯化吉一揖到底:
“潘姑娘对不住,方才并非有意,多有冒犯,你……你打我吧。”
凌晨昏黑的月华下,潘雨润面红耳赤,心绪始终难以平静,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冯化吉。
四下里静悄悄的,偶有夜莺咕咕啼叫。
冯化吉见潘雨润不说话,只道她怒火中烧,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轻薄了潘姑娘,我……我实在……实在该死,别说你打我,便是登科知道了也要打我……”
潘雨润心里面怪怪的,可又不是生气,见冯化吉自抽耳光,扔下一句话,径直往三清主峰的石阶上走去:“以后再也不带你飞了。”
冯化吉赶上两步,一声轻呼:“潘姑娘……”
便在此时,左近树林之中,一队手执火把的青衫弟子匆匆赶来,为首一人朗声喝问:
“何人在此喧哗?”
潘雨润已经往台阶上走出十来丈,见此情状又折返回来:“今日哪个是值夜长?”
对方拿着火把近前,停在距离潘雨润两丈外的地方,看清了她面孔后才恭敬道:“回法尘师叔祖的话,今日我为值夜长。”
冯化吉听音辨色,竟觉得此人话语有些耳熟,同时又想:原来潘姑娘的道号叫法尘。
潘雨润冷声问:“你是哪个?”
“弟子程清浊。”程清浊清了清嗓子“师叔祖,咱们在幽州见过的。”
潘雨润微微颔首,指着冯化吉道:“那你想必也认识他了。”
程清浊转身瞧见冯化吉,双眼瞬间睁圆了一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