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绝心呼不妙,连忙脚下生风般跑过去躺在床上,手脚全开摆出一个大字,将床的面积整个儿占完,又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说道‘我睡觉向来都是睡整个床的,受不得挤,况且我睡相不好有床气,如果旁边有人肯定也打搅的别人休息不好,这床比我家的还小,你看我一个人睡都不够……’
话还没说完司墨突然俯身而来,吓得平躺的清绝一个激灵蜷缩起来,然而对方只是将她脑袋下的枕头抽走,“那太不巧了,我方才还费心在想睡里面还是外面的问题,既然夫人习惯如此,那我还是去其他地方好。”
说话间手向外室隔断的书房一指,“以后,我都睡在书房,这样互不打扰,夫人意下如何?”
“——好是好……”清绝说话没了底气,她觉得气氛有点怪,又具体说不上哪里怪。她摸不准他的脾气,刚才的坦白之词也不知他信了多少,她还想在说点什么,哪知司默打断道“那夫人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不等清绝回答,他径直离开卧房,惊得清绝一骨碌翻身下床紧跟在他身后,司默回到书房,将枕头扔在卧榻上,点燃书桌上的蜡烛,旁若无人的收拾了起来,他将卧榻上放的小桌搬了下来,又拿来一床被子铺到卧榻上,整理完毕,他看了眼清绝,眼神向她一示意,清绝没明白传达的意思,于是一脸不明所以的啊了一声。
“夫人不回去吗?我要脱衣服了。”
他说罢,将腰间束带一解,扔在桌子上。清绝下意识两手捂住眼睛,一边说晚安一边向后退,一时方向没把握好背撞在书架上,来不及喊疼迅速退出书房。
气氛说不出的尴尬。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住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把事实和盘托出,结果对方的反应完全在她掌控之外,现在反到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这让清绝很是焦虑,一边气恼自己的莽撞一边又想补救的办法,又在这状态中昏昏睡去。
而这边书房假寐的人也是一肚子憋屈,他之前就清楚三小姐抗拒这亲事,也清楚三小姐为了躲避成亲计划出逃,她反抗过,但最终她还是嫁了过来。
这些他都清楚。
他也没期待过一成亲就能如胶似漆举案齐眉,以往的几次相处,他很仔细的观察过她的态度,她对他并没有冷眼相待漠然置之,相反,她甚至还说过‘以后的日子一起过’之类的话。
可今晚,她却编了一个如此荒唐的理由,一本正经的说与他,戏弄他于股掌之中。
她还不如直接告诉他有别的心上人了,这样,他就能很大方的成人之美,也能趁着心中感情没有大肆蔓延之时,将它连根拔去。
但她选了最伤人一种,让他无力招架。
这以后,我该怎么面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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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晚上不太好的气氛,第二日清绝起了个大早,专门跑去厨房帮忙烧了早饭,打算吃饭时再好好的向司默解释一下。
她将餐具准备妥当,坐在大厅等晨练的司默回来,此时门外传来欢快的说笑声,川儿和一个小侍女走了进来,一看到清绝,立马跑过来问候道“少夫人今天这么早。”
“今日有事,起的早了些。”
“哎,是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就是一时兴起,想下厨,所以做了几个小菜,大家一起吃。”
川儿看着一桌的饭菜,不禁连声感叹道:“少夫人真是好功夫,早饭准备的如此丰盛,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边说边拿起筷子准备来尝,清绝连忙委婉阻止:“这粥熬的久,又软又糯,现在喝正是时候,你要不先喝点粥?等人到齐了我们一起开饭?”
“徐颜姐这几日轮班回不来,默哥哥正在气头上顾不上吃,除了咱俩没有别人了,少夫人不用在等。”
“你说司默他在生气?”
“啊对,少夫人刚嫁过来可能不知道,默哥哥生闷气的时候就只会专心的生气,一般分不出心思来吃饭。”
“可他生什么气?”清绝又震惊又费解。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今早去校场骑马,看他在那里射箭,身旁箭筒满满当当摆了一排,有四五个都空了,看这架势,不射完所有的箭是不会停手的,所以我们自己吃就好了。不过,少夫人是和默哥哥吵架了吗?”
“怎么可能——”清绝干笑着回答。
“也是,才刚成亲两日,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有矛盾,少夫人不用在意,默哥哥自己一会就好了,来,我们吃饭。”
清绝心不在焉吃着饭,一面又想起川儿说的话,结合起昨晚没来由的奇怪气氛,她瞬间恍然大悟。
这家伙在和她斗气。
清绝家的邻居有一个九岁的小外孙,和她关系很好,每次见面都缠着清绝和他玩,有时候她觉得麻烦,就会编个理由将他赶回去,这孩子爱记仇,下次见到清绝忍着不热络,嘟着嘴不和她说话,独自暗戳戳生闷气。
这样一联系,司默还真是司九岁。
‘这人生气的原因这下就很明显了,他一定是不信我说的话,以为我在诓他,再加上理由本身荒诞不经,就更认为我在逗他玩挑战他的智商吧?’
要是再给他一种‘你看我是如此轻视你以至于连像样的借口都不屑编’的感受,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虽然难以置信,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啊,我也没有说谎。’
清绝趴在桌子上正叹息,突然房门一开司默走了进来,他看到屋内有人猛地一愣,随后便向书房走去,清绝赶忙搭话到:“你回来啦,吃过饭了吗?”
“嗯”
“早饭我和川儿本来等你来着,结果等了好久你都没来,所以我们先吃了,你现在想吃什么?我找人去做。啊!你的手流血了!”
本来没话找话的清绝正在尬聊,突然注意到司默左手上的血痕,鲜血正顺着指缝落到地毯上,引起清绝惊呼。
那是扯断了箭弦伤到的。
清绝快步走过去拉起司默的手,一边轻吹一边说道:“天哪这么长个口子,你别动我给你包扎一下。”
真是天助我也,这么个示好的时机。
司默别扭的抽出手:“不碍事,小伤而已”
“这哪是小伤,这么长的伤口”她重新把对方的手拉住。
“不用包扎”他抽回。
“要包扎”她拉过去。
就这样你来我往进行拉锯战时,门外突然传来老管家的声音:“少爷,宫里来了人,正在大厅候着。”
听到这话,司默明显僵了一下。
“知道了,你先去,我稍后就到”
回完管家,他扯掉书桌上的白布,将手上的血迹擦掉,又换了正式的衣服,准备去往大厅,路过清绝旁边时对她说道:“宫中派了人来,可能是有王昭,这种时候是得你我一同去的,你要是没事的话,跟着我一起吧。”
“好”
他们一同到了大厅,厅前早有王宫侍者手拿诏书等着,见他们来,忙作揖道“易德参见七皇子,七皇妃!”
“总管免礼。”司默将他迎起。
“我今日前来,是奉国主之命招七皇子入宫,今夜国主设宴,款待召国使者,亲命各位王爷及家眷,重臣一齐陪同,所以让我来传话,这是诏书,夜宴戌时开始,望七皇子准时到达。”
“好,我知道了”
送走了总管,司默命侍女拿来官服,一件件试今晚要穿的衣服,新来的小侍女第一次伺候更衣,手脚笨拙,腰间束带系了半天都未弄好,惹得司默大怒,竟发起了火。
这是清绝第一次见他发火,他话尾的颤音和焦灼的情绪,都在向清绝传递一个讯息。
他在紧张。
从听到入宫的消息起,他就如迷途的羔羊一样紧张。
清绝走上前,握住他扣纽扣的手,安慰似的柔声说道:“我来帮你。”
她将选好的束发冠戴正,又选出一套墨红色官服与他换上,系上有她缩写的束带,将衣裳扣子一一扣好。还有手上的伤口,她都仔仔细细做了处理。
这中间,司默一言未发,乖乖的配合着清绝。
整理完毕,清绝对他说道:“现在时间还早,你今天又起的早,做了那么多运动一定很累了,剩下的时间你好好补个觉,养足精神,之后我们一起进宫,你看好不好?我把床借给你。”
不等司默回答,清绝拉着他到了卧房,将他安置在床上,又哄了他睡着,她就坐在旁边,握着他的手陪着他。
清绝当时为了知己知彼,了解了很多关于七皇子的事,他七岁失去母亲,大病一场,又被父亲赶出宫,身边只跟着几个亲近的人,无处可居。刚开始日日去宫门前跪着,求着国主见他一面。有次正好被出宫的大皇子司例撞见,大皇子于心不忍,于是将他安顿在自己闲置的宅子里,那宅子原本是大皇子为自己弱冠封王后准备的居所,哪知没等到弱冠便辞世。
刚开始还时常有人问候,大皇子逝后,司默无人问津的过到了现在,要多落魄有多落魄。
她以为都是野史夸大其词,毕竟血浓于水,哪有父亲对儿子这样的。没想到今日一见,才知野史诚不欺她。
她摸着睡着的人的脸,泛滥的母性光辉让她极度想保护这个可怜的人。
司默醒来,看到清绝握着他的手,温柔的对他说道:
“你醒了?那我们一起进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