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微仰着头,用一副很郑重的表情看着她。
清绝心里漏跳了一拍,不受控制的想法突然又奇特出现,差点占据她脑海。
‘这个人,明知道我是假冒的了,为什么还为我考虑良多?’
她一时没忍住,突然上前,将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按上司默肩,轻轻拍了他两下,瞪着大眼睛看着他,神情庄重又严肃:“你不能对我这么好,你是个有妇之夫...”
下一句她在心里默念:“我不能喜欢有妇之夫。”
司默听罢垂下眼,一手摸了摸下巴,思考着‘对我好’和‘有妇之夫’的关联,之后又突然抬眼看向她,笑她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抬眼看她的动作,在此时竟然多了份浓烈的撩拨感,撩拨的她喉头一动,越加严肃问道:“你喜欢木缈吗?”
“嗯?”
清绝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问这些,但既然问出了口,那就听不到答案不罢休:“我是说,在你们这里,结婚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纵然是个身份金贵的王爷,也免不了受人包办,与木缈成亲全凭一道圣旨,如果除去这些外在因素,你喜欢木缈吗?会和她成亲吗?”
话落便是一阵沉默,沉默让她一颗心悬着。
她见他不予回答,反倒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怕他说出她抵触的答案,又急忙补充:“这些日子,和你成亲的是我,和你生活的是我,和你同处一屋的是我,虽然我借着她的身体,但我是我,你不要混乱,你好好想想,你喜欢木缈吗?”
你喜欢的是谁?
司默向来不愿袒露自己的心声,对这个问题也没有回答的兴趣,可提问的人一身的紧张,面上又带着些许严肃,引的他也莫名其妙正式起来,可他略过问题本身,却很正式的在想,她为什么这么严肃.
是不是她在害怕?怕他知道了她的身份,然后会随便对她?
所以她才提心吊胆,问出这个问题,想通过他的回答,来衡量她的处境是否安全?
那为了让她安心,他得告诉她,不管他喜不喜欢木缈,他都会尽力帮她。
毕竟,他孤孤单单过了十三年,终于遇到有意思的事情了。
...
清绝看他要作答,突然间有点害怕,于是摇了摇头,将司默欲说的话拦截:“我不听了,问这问题有点强人所难,”她干笑两声,然后催促:“殿下,天太晚了,你将脑袋放空,早点休息才是。”
自顾自说完,又自顾自离开。
这一夜清绝无眠,她想了很多事,全都关于司默。
她刚觉醒于此地时,常常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虽然遇到的都是好人,但这些好人里,唯独司默,在她危难的时候,不顾安危的救了她。
这个人,不仅在关键时刻救她命,平日里也对她很好,买了很多首饰给她,她想吃的她想喝的,全都毫不犹豫买给她,连眼都不眨一下,明明他是个落魄的王爷,宅邸里侍从也没有几个,连吃的菜也是自己种一片菜园,刚得势不久,日子也还没腾达。
她在今晚之前,还特别喜欢他对她的这种好,可今晚她问出那个问题后,她突然开始意识到,那些首饰,那些吃的喝的,那些对她的好,都是他给另一个人的。
没她半点的份。
她开始焦虑起来,明明意识到的事情对她没半分影响,那些首饰,她照样想用哪个就用哪个,可她还是焦虑起来,在这些焦虑中,她认清了一个事实:
她可能,喜欢上这个有妇之夫了。
....
第二日清绝正在睡梦中,突然感到有人在拉她,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也不管拉她的人,呢喃着翻了个身,拉起被子盖住脑袋,光明正大继续睡起来。
司默见她仍没有要醒的意思,便上前轻轻拉开被子一角,俯身在她耳边一句:“正午了,再不起,吃不上饭了。”
这句话很管用,不是‘吃不上饭’管用,而是说话人的声音,让她瞬间清醒,她立马翻身坐起来,快速用手整理了睡糟的头发,这才转身看他:“殿下早啊。”
“睡醒了吗?”
“醒了。”
“吃完早饭,你得同我一起去个地方。”
她当然不会拒绝:“殿下要和我去哪?”
“我得到消息,五哥已经行过了边境,很快就能回来,我近日得闲,想去岚州城接他,你若也无要紧事,就跟我一起去,我成亲之事五哥早已知晓,带你同去迎他,是我们这里的礼仪,你要是愿意,吃过饭后就出发。”
清绝忙点头答应:“愿意愿意,这些七王妃要做的事,我都愿意。”
饭毕,他们准备齐全,乘了一匹小架马车,向着城外驶去。
她住的花都城是炎国主城,位处炎国中心,司默所说的岚州城属于边界之城,离着花都远,他们出行就只带着许攸,一架马车除了备的干粮和换洗衣服外,就只剩她和司默了。
突如其来约会般的旅行让她很是中意。一方面,她来这儿这么久,受着身份的影响,为了不丢木家和王族的脸面,行事处处小心,缩手缩脚的,生存的很不自在,这次出来,身边只有司默,司默又知道她的真实情况,所以她可以释放天性,照着她的性子,想怎么撒野就怎么撒野。
这另一方面,旅途上只有她和司默,很长的时间她都能和他单独相处,这是个增进感情,让他好好了解自己的好机会。
‘没人打搅,找机会互诉衷肠,又是孤男寡女,很容易发生点什么,要是发生点什么就好了。’
清绝想到这里,脑子里很应景的出现了她亲司默的画面,她被这不受控制出现的想法所惊,下意识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愤愤心想:“我这个脑子,都装着些什么龌龊想法。”
这突如其来的一锤,吓到了分神的司默,他一把就抓住清绝的手腕,惊讶问道:“你干什么?”
“啊,”清绝眼光瞥上他的嘴巴,这下可好,她都觉得自己脸也热了,“没什么,昨晚没睡好,一阵头疼,我敲敲舒缓舒缓。”
他放开她的手:“你这哪得来的方法,这么暴力。别敲了,”他说着从口袋拿出个小盒子,“你若头疼的话,在太阳穴抹点紫草膏,提神醒脑,比你那敲脑袋的方法管用多了。”
清绝不好推脱,便抹了点药膏在穴道上,听得司默问她:“我昨完听你翻来覆去,好半夜才睡着,你有何烦心事,说与我听听?我能帮你的,我尽量帮你。”
他把他会帮她的话强调了两遍。
她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后,翻来覆去想的全都是怎么办。
他和木缈成了亲,不管木缈喜不喜欢他,他都是名正言顺的木缈的夫君,是个有妇之夫,而她借着木缈的身体,在这个国做着自己,不管怎么说,她都是独立的另一个人,她喜欢上有妇之夫,就是个小三的存在,她所受的教育观念不允许她做小三。
她不能喜欢他。
可是她知道自己的性子,喜欢上什么,是很难割舍的,而她所处的情况,又与一般的插足不一样,这就给了她一个钻空子的机会。她不知道能不能钻这个空子。
所以她翻来覆去,想了大半夜,她要怎么办。
这些事她没法说给司默,当司默问她时,她便只能打哈哈:“没什么,就是有点睡不着,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你也别太担心,我既然答应了要帮你,我一定会倾尽全力,我了解你的担忧,突然来到了这里,一切都是陌生的,又无依无靠,这些担忧我感同身受,所以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
他一脸诚恳,用好听的嗓音,向清绝宣誓般安慰她,这使清绝大为感动,千言万语聚在喉头,精炼成一句谢谢,她对司默感激的说:“谢谢你。”
“你叫什么名字?”
司默接着又说道:“我在虚界见到的你,是真实的你吗?可你和木缈长得极像,除了穿着怪异外,你和她几乎一模一样,你和木缈有什么联系?难道真的有轮回之事?这太有意思了,你和木缈肯定有什么联系,让我想想,”他眉头一皱,突然说道:“莫不是你也姓木?”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清绝愣在那里,她还没从感动中走出来,又听到他说有意思,他是因为有意思才这么热衷她的事的,原来是因为有意思。
反转来的太快,让她来不及反应,目瞪口呆愣在那里。
司默突然哈哈哈大笑,她第一次见他笑的这么开怀,弯弯的眉眼都发出了孩子气,她从没见过他这么开朗的一面,在这笑容的渲染下,她的心脏,也不受控制快速突突了起来。
司默边笑边说:“我方才是玩笑话,你怎么当真了?我不仅仅是因为事情本身有意思才帮你的,我是真心要帮忙,你知道吧?”
她坚定说道:“我知道。”
昨夜所想的,清绝突然就有了答案。
她心里又重复一遍:我知道了,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