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之事,嘉祐帝原打算安排修史,听了刘相一番劝说,先按下来。
过了几日,嘉祐帝召见定郡王。
“朕听说,你之前,跟容家的小七熟识?”嘉祐帝问道。
“是。”定郡王不意被问到此事,心思数转之间,如实回答道。
“你跟她许了婚约?”
“不曾。”定郡王听嘉祐帝的语气平和,听不出来喜怒,接着说道,“容姑娘跟小侄一向相识。当年在北地游历的时候,也曾经得到容将军多番指点。容将军还提过,道容姑娘年纪还小,要多留几年。”
嘉祐帝未置可否,又道,“昨日刘丞相还跟朕说起他家女儿的婚事,朕想着,他家的女儿也是好的,你怎么看?”
定郡王心里波涛起伏,面上却只做出几分疑惑,“刘姑娘跟我倒是不熟悉。只是听说也是贤良淑德,不失为一位大家闺秀。”
嘉祐帝点点头,“朕看刘家姑娘跟你倒也是般配。你意下如何?”
定郡王一惊,来不及思索,先答道,“但凭皇上做主。”
“你若喜欢容家女儿,等她出孝之后,朕再赐给你做侧妃便是。”嘉祐帝微微一笑,见定郡王还有些愣愣地,挥手让他退下。
隔日宫里便传出旨意,为定郡王穆峻和刘相家的女儿刘若赐婚,又将霍将军的小女儿许配给顺王府二公子穆峥。
定郡王依旧有些不解,“先生看,皇上这是何意?”
“霍家和刘家一文一武,皇上这步棋,有些令人看不懂啊!”刘先生也道,“不如静观其变。刘丞相为文官之首,也是为郡王增添了实力。”
定郡王皱眉,拿起手中白子,落在棋盘上。
宁远侯府。
七娘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抓住顾音,“穆哥哥他,穆哥哥他要娶刘若!”
顾音扶住她,“七娘,别急。”
七娘无意识的拿起茶杯,嘴唇有些发抖,“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顾音问道,“你慢慢说,是怎么回事?”
“是皇上赐婚的,”七娘面色苍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明明......明明......”
冬儿在一旁说道,“这消息会不会有误?之前本来听说......”
顾音止住她,看向不知所措的七娘,心里一阵叹息,怜惜道,“七娘,你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
七娘却咬着嘴唇,憋住了泪水,只是有些哽咽的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亲事定在九月。
婚事很是盛大,半城的人都去看热闹。
定郡王成亲之后,有刘相一系相助,又得到嘉祐帝重任委托,一时风头无人能及。
年底时,嘉祐帝下旨,封穆峻为定王,并将容七娘赐予定王为侧妃。
*
顾音下了轿,抬头看了看容府的牌匾,白色布幔已经摘下,大门紧闭,不复往日的荣威。
绕到西侧的小门,冬儿上前敲门。
“谁呀?”苍老的声音传来,小门打开,出来一个白发老头儿。
“青伯,是我,顾音。”
青伯眼睛有些昏花,打量了片刻,“哦,是顾家的姑娘。”
“我来看七娘。”
青伯把她们让进来,又关上门。
顾音随他走在空荡荡的府里,心里有些荒凉。“青伯,我听说,四公子已经回乡了?”
“回乡了,都回去了。这府里,人不多了。”青伯慢慢往前走。
容四郎不满七娘的婚事,劝阻无效之下,早就离了京城。
如意苑。
阿田进来禀告,“姑娘,永安县主过来了。”
七娘道,“你带她进来。”
顾音进来,见七娘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落叶。
半月不见,七娘又瘦了许多,身上仍穿着白色的衣裙,寒风吹过,额旁发丝拂过侧脸,连嘴唇也失了血色。
两人没有说话,良久,顾音问道,“七娘,你真的想好了吗?”
七娘转过头,也不看她,又低头失神的盯着茶盏,沉默片刻,道,“我只能这样了。我不能没有他,我......”
“七娘,你还是以前的七娘吗?”顾音失望道,摇头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身离去。
七娘倚在窗前,久久不动,日落的余晖洒在她身上,犹如披了一层金色的纱。眼角处凝着一滴泪珠,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光,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下来。
*
定王府简单办了个宴席,七娘嫁入了定王府。
顾音和周延参加了宴席。酒过三巡,宾客们便都散了。
顾音有些踌躇,“我想去看看七娘。”周延拉住她,“这不妥当,你还是过几日再来看望她吧。”顾音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和他一起离去。
洞房花烛之夜。
“穆哥哥,我现在只有你了。”七娘倚进他怀里。
他唇边泛着温柔的笑意,双手搂住她,道,“七娘,委屈你了。”
“只要能嫁给穆哥哥,我不委屈。”七娘说道,仰起头,注视着他清毅的面容,他的眼睛深邃如潭,里面是否有对她的丝丝情义呢?
翌日清晨。
七娘跪下给刘若敬茶,“拜见王妃。”
刘若端着茶,轻抿了一口,放下袖子,似笑非笑,“七娘,以后我们便姐妹相称了。”从碧霜手上拿过一个木匣子,递给七娘,“你拿着,看喜不喜欢。”
七娘低着头,道,“谢谢王妃。”把木匣接过来,站起来,递给阿田。双手收回袖中,紧紧握住双拳,压住心头的苦涩。
穆峻道,“阿若,七娘刚来府里,你好好照看她。”
刘若笑道,“是。”
三朝回门之时,偌大的容府,静悄悄的,再没有昔日的欢声笑语。
虽然家中已无长辈,七娘坚持要回来。穆峻陪着她走在回廊。
在容家祖祠外,七娘跪下,“不肖女容七,给爹爹和各位兄长请罪了!”
穆峻见她忧心,又找时间告了五日假,陪七娘去京郊的园子里住了几日。
骑马,钓鱼,打猎,七娘在他的陪伴下,似乎又回到了肆意欢乐的年少时光。
然而欢笑的日子总是太过短暂。到了回来的时候,七娘坐在马车里面,有些闷闷不乐,不想说话。
穆峻下车去了片刻,带回了两个面人,举在她面前,“七娘,你看,像不像当年我们在怀州街头买到的面人?”
七娘看着手中的面人,一个红衣姑娘,一个红衣公子,笑道,“白衣公子去哪了?”
“白衣公子娶了红衣姑娘,变成了红衣公子。”穆峻笑道。
“穆哥哥,你对我真好!”
穆峻温柔的拥她入怀。
*
阿田扶着七娘进了西院,见刘若带着仆妇等在院子里。
七娘行礼道,“见过王妃。”
刘若抬眼笑道,“七娘妹妹,起来吧。”
“不知王妃来此,是有什么事?”
“没事,我过来看看你。听说你今天和王爷出去了?”刘若道。
“不错。”
“正是多事之秋,出门需得小心才是。”刘若说罢,带着人走了。
阿田不解,“王妃跑过来说这么几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七娘无奈,“无非是警告我不要老是缠着王爷罢了。”
容家素来和睦,没有妾室庶子之流,七娘对这种后宅的事情向来不放在心上,只是,当自己遇到的时候,到底觉得有些难受。
第二日,七娘便收到了王妃吩咐下来的命令,道太后如今病重,作为小辈,得时时记在心里,让七娘抄写十册佛经,供奉以后送给太后。
阿田道,“王妃还是刘家姑娘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咄咄逼人。这佛经,是抄还是不抄?”
“抄罢。穆哥哥现在忙于朝政,我不能让他担心后院的事情。”
晚上穆峻回来,又到了七娘的西院,见院中格外安静,伺候的人也少了几个,问道,“我不在府里,王妃可有为难你?”
七娘强压住心里委屈,笑道,“穆哥哥放心,她没有为难我。只是我这些日子要抄写佛经,不能伺候你。”
穆峻见她笑容如常,便不以为意,自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