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玉站在路家后花园，前日她们还乔装打扮来此见路寒衣，再来时路家已然败落。碎石路上杂草丛生，落叶遍地，炎炎夏日都让人心底生寒。

可欧阳玉不是傻子，飞暮分明处处都安排好了，无一遗落。她问：“你都知道？”

“恩。”飞暮也没开口说话，就沉默发出一个音节。倾长挺拔站在她面前就像一颗大树那样从未弯过背脊。“官府接手无主的房屋会适当卖出去，但路家的事谁都知道，短时间路家是没有人敢接手的。我们这几日可以住在这里，伽罗也不会想到。”

欧阳玉摇头，“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飞暮看了她片刻，欧阳玉神色倔强眼眸瞪得极大，他叹息慢慢跪下单膝点地，从不离身的长剑解下放在面前，红色的剑穗在布满灰尘的地上是唯一的色彩。“是的，我明知今日有刺杀，但依旧带您出来。”

欧阳玉弯腰拂上他的侧脸，“对于你我就是个江湖新手，没了你我恐怕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所以为了小命着想也是相信你，你所说的一切我都信任。”

“可是飞暮，你并不相信我。”

微风过，无人打理的竹林刷拉拉作响，吹得女子长发犹如瀑布似的垂落，划出一道优美的圆形弧度。

欧阳玉手底下的肌肤猛然收缩，飞暮闭了闭眼，艰难道：“主人，终有一天我会离开您，您也会离开我，一个人的江湖要走下去很难。”

四下寂静无声，欧阳玉歪头一笑，露出小虎牙带着些许娇俏“可我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性格，终有一日的事，到终有一日再说。现在你陪着我不是很好吗？”

“起来吧，我不喜欢有人这样，减寿哦。”她一笑，犹如拨云见日蹦蹦跳跳离开，“路家如果没人接手，我们就买下来吧，有房才有家嘛，以后我们再回来的时候好歹有个住的地方。”

“我不是让你收敛路家父子的遗体吗？改天找个好日子我们去祭拜祭拜，好歹是师傅的故人。你说把长空放哪儿？他看起来也有十一岁了吧，再过几年就得娶媳妇，是不是要拨个小院子给他住？”

欧阳玉回眸一笑，滟滟阳光盛开在眼睛里。

飞暮忽然晃神，仿佛看见十几年前一个穿着红衣裳跟个白面团子似的小女娃，要哭不哭死死黏住他的小腿撒娇不扎马步。

“叔叔叔叔，花花真的好累，不想学武了。”

彼时他还是个年少初成的少年郎，哪儿肯愿意被人唤作叔叔，撕开贴在自己腿上鼻涕眼泪一大把的白面团子晃晃威胁道：“你再叫我叔叔，多加一个时辰的马步！扣你糕点和小糖人！”

白面团子大惊失色，扣糕点和小糖人落在她眼里仿若天崩地裂，惶恐着使劲点头，“是哥哥、哥哥！”

少年郎满意了，“糕点和小糖人还你了，扎马步去吧。”

白面团子满意点头，不知自己被唬得晕头转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笑容，眼睛里像是盛满了花朵。

一如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