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晴空万里,万里无云的午后,也是芸芸学子们暑假的第二天。
好不容易等到的暑假啊,陆云睁着朦胧的双眼伸手拍掉正在吵闹不休的闹钟,打着哈欠坐起身子来。
“汪汪汪...”
陆云低头一看,一条全身毛发差不多都被人剃得坑坑洼洼的蝴蝶犬,正兴高采烈地扒着他的床沿边,摇着它那唯一毛发齐全的尾巴在那高声叫唤着。
“糯米鸡,闭嘴...”陆云扮作恶狠狠的样子,“再敢叫我这次尾巴毛都让人给你刨了。”
“呜呜呜~~~”
蝴蝶犬不愧是行二的高智商狗子,闻言立马缩回前爪,后腿并拢夹着尾巴幽怨地往房外跑去。
陆云瞧着好笑,拿起手机刷了会儿微信,看着朋友圈里跟脱缰野狗般四处乱窜的同学们发布的照片,当下十分忧郁,低声骂了句:“都tm一群吃货,发点美女什么不好嘛,净会发吃的,馋死我了。”
被馋虫不断勾引的陆云终于在三点前成功起了床,吃了份不知道该算是下午茶还是午饭的早餐,他暗暗忖道: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每一天都将大半时间挥霍在自己的床上了,这个暑假必须养好了身子,于是他毅然决然地回了房间换了身舒适的衣服,走出门外大叫了一声。
“老米,走,带你逛逛街去。”
......
慢慢走了大半个小时的路,陆云就来到了他今天的目的地。
旧地重游。
tx小学本是一所村办的学校,直至十年前都仍然是方圆十里八乡排得上号的“名校”,但自国家颁布农村户口一律免去九年义务教育的学费条例后,学校便开始逐年流失一定的师生资源,再加上改革开放以来,在人们生活水平质量提高的同时,对于子孙后代的教育条件要求也相对提高,学校慢慢地连家住附近贪个上下学方便的孩子也都留不住了,也不知那爱呵呵笑着逗弄孩子的老校长,当时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但老师与家长们将眼光投向镇上或者城里也是应该的,毕竟人往高处走嘛,这不能怪社会,也怪不了任何人。
只不过当看到满载回忆的母校就这样荒废了,曾经在这里哭过笑过拿过好几年三好学生的陆云,就感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虽然现在是夏天,但走这个在绿化搞得十分用心的校园里时,扑面而来的风却无太多热意,反而透着丝丝凉爽,再时不时深吸一口夹带着不知名花香的清新空气,心底的那点郁郁不觉慢慢散去。
一个穿着花色上衣配沙滩裤的小胖子臊眉耷眼地跟在陆云身后,嘴里不住道:“云哥儿,云哥儿?累不累,累不累啊?要不咱们先歇会儿?”
陆云回头瞅了眼那小胖子,抬手一指自家那条毛色磕碜的蝴蝶犬,道:“歇个屁,要不是看在你姐的份上,我也照着这发型给你来一个了,动手之前你是怎么说来着?能把蝴蝶犬剪成乌骓马?你小子还敢说跟你姐正经学过几个月理发,我怎么就信了你的邪了?”
见陆云说话时一直捂着胸口,小胖子赶忙凑近了轻轻拍着陆云的后背,脸上神情更加羞愧:“这次是米基不配合,摁不住它不好剪,下次我先去买些麻药,保证还你一匹千里马。”
小胖子名叫陆福,其实年纪比陆云还大仨俩月,他们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同窗加死党,直到现在的大学才被迫分割两地。
这不,昨天半夜里陆云才回到的家,今天才起来就约了小胖出来怀旧,关键人家还能随叫随到,就像时刻准备着似的,可见感情之深厚。
而之所以小胖爱叫陆云为云哥,却是打小养成的习惯。
陆云因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从小便气虚体弱,不好养活。
因为缺乏一定的锻炼,一年一大病一月一小病的,那都还是往好了去说。
他家里虽说不止这一根苗子,但总也是亲生的骨肉,哪里舍得了他,是以双亲早年打拼攒下的那点积蓄全都给他祸祸了。
小胖家和陆云家可算是世交,家中长辈打小便是铁哥们,这层关系也完美地让这两人继承了下来。
而小时候的小胖虽然比同伴有气力,但性子懦弱,反而身子虚弱的陆云是个性格暴躁,谁都不敢惹的刺头儿,一直都以大哥的身份牢牢护住了小胖这个祖国花骨朵儿的健康成长。
毕竟都是多年的邻居,大人们都明白陆云的身体状况,别人家的小孩打架不管输赢,最多闹个鼻青脸肿,了不起的磕掉两颗门牙,至于是被人找上门还是自家去踢人场子,这就得看子女的战绩了。
但陆云那小子不一样啊!
自家小孩和他打架,如果打输了也就罢了,这要是不小心家里小孩打赢了陆云,而他刚好又一口气顺不下去?乖乖,那可是要命的啊!
曾经有多少小伙伴在艰难跟陆云决出雌雄后回家让爹妈从儿子揍成了孙子。
不怪陆云自小满打满算才打过不过十次架,却成了一众儿童的孩子王,实在是这小子能耐太大了。本身一肚子坏水不说,打起架来的疯劲儿也是十分吓人的,够胆子跟陆云掐架的,可都是四岁起就敢在大晚上一个人去上厕所的主儿。
而且他们算是看出来了,和陆云干架,不管输赢,回家怕都是免不了一顿揍。这在大人们眼里,呵护他陆云可比呵护自己这些个亲生的子女们还要上心啊!
两人走走停停一个多小时,从小学趣事聊到了现在各自的大学生活,说的那个兴致勃勃眉飞色舞,听的那位也连连点头表示赞叹。
就在这时,那只蝴蝶犬猛地刨了几下地上的泥巴,口中“呜呜”地作恶狠狠状盯着前方,继而“汪汪汪”吠了几声,身子往前一窜就挣脱了陆云的掌控,拖着绳子便往校园深处跑去。
那狗本身爱闹,陆云也没在意,就由它去了,两人又聊了会儿各自学校的女生们,忽然听得小胖陆福看着蝴蝶犬离去的方向“咦”了一声。
“那山头是起火了么?怎么好像在冒烟?”小胖陆福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那座山疑惑道。
陆云也回头看了看小胖那口中冒烟的山头,不知为何,忽然心中有些不安。再瞧这烟雾,又暗觉奇怪,这白烟若是火烟,那它就算不直直往上升,也不该这样自上而下四散开来,这瞧着更像是山雾啊。
陆云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有心想离开这里再说,偏偏蝴蝶犬又不知抽的哪门子疯跑了,心中不安的感觉愈加强烈。
“雾气?不能吧?没听说我们这地儿也闹霾啊?总不能是闹那啥吧!不是说建国以后不许成精的嘛?”陆福调侃道。
这所小学傍山而立,地势颇高,前身本是座小山头,听说原来是个乱葬岗,当然,十所学校倒是有八个都流传着这种说法,大多是愚夫愚妇之言,当不得真。再说即便是真的,朗朗乾坤下青天白日的,难不成还真有什么冤魂厉鬼敢闹幺蛾子?陆云瞪了小胖一眼,没听说过。
但这场雾来的是真快,才几个呼吸间,就快到了山脚,眼看不久就要与学校所在的小山头接触。
“汪汪汪汪汪……”
不远处,忽然有阵阵狗叫声传来,陆云心中一喜,大声喊到:“米基,快回来,走啦……”
回答他的,却是一连串不停的狗叫声,也不知道那狗到底听到也未。
陆云又叫了数声,均是如此,不禁有些气恼,低声略一沉思,抬头与陆福笑道:“看来是我太宠它了,一直都让它存留者男性的尊严没阉了它,这应该是见到了靓丽的母狗舍不得走了,小胖,你先回去泡好茶,再顺路买点花生啥的,我等下去你家找你。”
陆云心底的不安不断催促着他速度远离这地方,但他下意识地要先找回自家的狗,至于小胖陆福,也在他下意识间编了个话让他先行离开再说。
“那行!”陆福也没多想,痛快地走了,他边走还不忘边回头道,“你快点啊!”
“行啦行啦!米基,米基……”
看着陆福离去的背影,陆云心中的不安稍减,转身便往狗叫处寻了过去。
这小学其实没多大,纵深还不到一公里,再说那狗也没跑远,陆云走了一两分钟就找到了那只蝴蝶犬。
这地儿自然没米基喜欢的母狗,丫只是窜过绿化带时让树叉给挂住了,想继续往前去又一时挣不脱,才在那大喊大叫。
陆云好笑地招呼它道:“让你丫浪,走了,回了。嗯?下雨了?”
陆云低头一看,生长茂盛的花草,沾上湿润雨水的同时,也裹上了一层白色外衣。
雾气,到来。
……
“咦?怎么下雨了?”刚出校门口不远的陆福,看着周边“啪嗒啪嗒”砸落的雨珠儿,咒骂了几句天气预报,便加快速度往家中跑去。
……
“下雨了,还不快走……欸?”
陆云一手遮头,另一只手才刚刚拿下挂着的缰绳,猛觉一道大力一扯自己,那蝴蝶犬竟然不顾雨势与自己,依然还想往雾气蔓延过来的方向冲,好在陆云这次有了提防,紧紧握住缰绳,见米基还在闹个不停,干脆蹲下抱起体型不甚大的蝴蝶犬,也不管它听不听懂,顶着大雨边跑边骂道:“你丫该减肥了……”
陆云未曾看到在他背后的浓雾里,突然亮起两盏灯笼,于半空漂浮,空气中莫名多了些抹不去的腥臭味。
蝴蝶犬刚好看到了那两灯笼,加上狗鼻子又灵,脖子像是被人突然掐住了一般,不敢再叫,团住身子缩在了陆云怀里,瑟瑟发抖……
陆云没看到那场景,也闻不到腥臭味,但他心底的不安也就在这一刻变得万分真切,就好像自己随时会死一样,他不再试图做挡雨的无用功,低头看路,加快步伐,只想着——离开雾气范围!
但陆云毕竟是缺少锻炼,又因为有患先天性心脏病,本身便不能做剧烈运动,才跑到学校标志性的师生像那里,已经觉得心脏如擂鼓,心塞难受的感觉传遍了他每一个细胞,让他的呼吸变得十分艰难,好在不用跑了。
他们已经被浓雾围住了。
陆云咧了咧嘴强笑一声,轻轻丢下蝴蝶犬,而后猛一回头。
“嘶嘶…”
一条猩红冰凉的蛇信,混着它腥臭无比的口水,恰巧在陆云转身那一瞬间,在他的脸上舔了一下。
陆云身子直挺挺地僵住了,说好的建国以后不许成精呢?
那是一条蛇,好大的一条蛇啊!
浓雾中看不到它的全貌,不只是因为雾气大大,关键是它本身便应该十分巨大,看着只一个脑袋,就比他小时家里用的水缸还大的不知名蛇类,陆云一手按压住了感觉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咬紧了牙关挤出身体最后一丝气力,用自以为和颜悦色的苍白面孔对着蝴蝶犬轻声责骂道:“快跑啊!傻狗!”
说完话,陆云便闭上了双眼,耳边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再也不闻其他。
大蛇睁着没有多余情绪的蛇瞳,冷冷注视着眼前只够塞牙缝和塞牙缝都配不上的两个猎物,直接张嘴低头作势咬下。
“砰砰!”
“砰砰!”
砰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