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破瓜之年 3
作者:苏菲幻想      更新:2019-10-21 08:56      字数:3281

优卡没有再说话了,她想推开房门,但竟发现门把是如此沉重,她惊讶自己的狼狈,连忙双手并用奋力地推开,但她太紧张了以至于推开房门后来不及稳住重心差点跌倒在地。

这算什么?她想,为什么她非得向一些人献出她的初夜权?为什么她一定要忍受这些不公?

“是这样子的吧。”她说,但在她的面前只有三只瘦弱的小鸡,它们正迷茫地看着她,她也迷茫地看着它们。

“啊,你们一定是饿了吧。”优卡蹲下来抚摸着它们,感受它们身上嶙峋的骨干。

她在自己怀中摸索,但却只翻出了一小块黑面包,那是用麸皮做成的,是她今天的午餐,也是她的晚餐。她努力想要从那块面包上撕下一块,但面包干硬,无论如何她也没法将它分开。于是她用自己的牙齿去咬,她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快要断了她才从那块面包上咬下一块,那是干涩且酸臭的气味,面包中还夹杂着木屑,但她丝毫不在意,对她来说这一小块面包就是她的宝贝,是只属于她的宝物。

她小心翼翼地将嘴里的一块面包吐出来放在地上,三只小鸡立马围了上来,争抢着稀少的食物。

看到这里优卡紧绷着的心才稍微放了下来,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木屋,她的叔叔丝毫没有打算要去田地的迹象,也许他又去睡觉了也说不定,他们家每年的收成一直都很差,冬季将至,面对那些少得可怜的粮食最好的方法就是睡觉,只要睡觉了就不会觉得饿了。

她站了起来,眼神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温柔。

“在这里等我哦。”她说,“我晚上会晚点回来。”

脚下依旧是凹凸不平的道路,她应该是再熟悉不过了,但今天她却觉得连空气都是陌生的。

她又想起了她的母亲,她发现她好像记起了一些事,她记得她的母亲有着一头秀丽的金发,她记得她那婀娜的身姿!

“母亲。”她眼神呆滞,这不应该是她,她是灵敏且聪慧的,她…

“这不是卡莎的女儿嘛。”她的脚步被那些不善的人拦下,她循着声音看去,发现是昨天那些嘲弄她的男孩。

“你不会忘了你昨天说了些什么吧?”

“闭嘴吧,你们这些无知、愚蠢的垃圾!”为首的男孩说道,他一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他一笑,其他的男孩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在说什么?她有些想笑,因为那是自己昨天辱骂他们的话,而今天他们捡起那些她丢下的话语模仿着她的语气来继续嘲弄自己。

“低下卑贱的人生下低下卑贱的人。”他们的脸上痛苦和愤怒交织在一起。

“和你的父母还有子孙一起在这座庄园里流光血吧!”他们显然对自己的表演非常满意,笑声此起彼伏。

“说得真不错啊,小婊子。”他们甚至还夸奖自己。

他们简直就像是…

“白痴。”她轻蔑地冷笑道,但为首的男孩用他的大手朝她脸上狠狠地甩了过来。

那是短暂的冰冷,过了一会火辣辣的感觉才从她脸上浮现,她有些惊愕,但更多的是疼痛。她忍着痛用手捂住脸盯着他们看,他们则更加张狂地朝她身边靠拢。

多么可怜的人,优卡盯着他们,不幸之人制造不幸,他们甚至都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你在看什么?!”又一个巴掌甩过来,但是这回他什么也没有打到,优卡在他们还没有围住自己的时候就从他们的人缝中钻了出去,他想抓住她,但她的身形实在太小,等到他们都反应过来的时候优卡已经远远地跑开了。

“下次你最好不要让我们遇到!”

男孩们还在发声威胁,但优卡却没命地跑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拼命,尽管他们已经不可能追上自己也不打算追自己,但她还是忘我地奔跑,她想把什么东西甩在身后,那些愚蠢的还有不愉快的。

她受够了这一切,如果可以,她想要逃到什么人都没有的地方,如果可以…

她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等到停下脚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教堂前。

为什么,自己明明还要去田里干活的…但是自己为什么要去田里干活?那些应该是她叔叔该做的事情,可他却每天拿赡养自己的借口来使唤自己,多么狭隘、狡猾的一个人。

只是这么想着,优卡就觉得自己是一个高尚且宽容的人,他们那些愚蠢的举动也仿佛被她所原谅、放下。

她重新抬起头,空气也变得清新了。

“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小女孩?”那是相当沧桑的声音,将优卡从自己丰富的精神世界里拉回现实,她这时才发现一旁的老人慈祥地对她笑着。

“今天不是弥撒的日期哦。”老人的身形深深地藏在一件宽大的黑色长袍里,他的怀中捧着一本黑色小巧的写本,优卡紧盯着他,丝毫不敢放松。因为他是位神父,一直以来在讲台上指点迷津的神父。

“谁对你做了些什么吗?”神父又问,这时优卡才记起来自己脸上被扇的耳光,她连忙捂住自己的脸颊小心地看着神父。从她的经验看来,他们是不应该有交集的,因为神父高高在上,而她甚至连隶农都算不上,她并没有能力去承诺一块土地用来耕种。

“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哦。”神父和蔼地笑着,但优卡不为所动,她没必要告诉神父什么,更何况尽是些蠢事。

“我经常看到你来教堂这里呢,特别是每个礼拜的时候你一定会来。”神父苍白的指尖轻轻地在发黄的书页上划过。“我可是很久没有遇到像小女孩你这样虔诚的孩子了。”

虔诚吗?

“不对!”优卡反驳道,“不是的,我才不是来这里…”

“弥撒?”

“对!弥撒,我只是…”优卡有些语无伦次,她真的有每个礼拜都过来吗?她不清楚,但是她确实经常来这里,因为她想看那些同是隶农的人到底在这里做些什么,她才不是自己想要做这些,她是来看他们笑话的,她是来嘲笑他们天真烂漫的幻想。

“我是来…”优卡说,但当她看到神父那耷拉的眼袋到嘴的话却讲不出来了。

“对!”她好像记起了什么。

“我是来,我是来看祂的。”她说,她觉得自己简直太棒了,也只有她才有这样的觉悟还有思想,她觉得自己的腰杆更直了。

“那不进来看一下吗?”没有给她陶醉其中的机会,神父已经缓缓推开了教堂的门对着她打招呼。

优卡有些犹豫,她还要到田野里忙很多事,但当她想起她叔叔的那张脸时她突然对这些事一点都不在乎了。

“当然。”优卡小声地应道,脚下也没停,她的步伐虽然小却快,因为她不想让神父等太久。

仓促间她的脚丫已经迈进教堂里头,这里的光线不再耀眼,像雨雾,洋洋洒洒飘落在地上,仿佛给整间教堂都蒙上了一层灰。

优卡顿了顿,她轻轻地拍了拍自己单薄的衣裳,捋了捋自己稀疏的头发,满怀期待地看着神父,等到神父向她点头她才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这一次的教堂与以往的教堂都要不一样,往常她来的时候这里都挤满了人,但这次却只有她和神父两个人,她头一次怀着不同的心情欣喜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教堂的拱顶非常高,那是夸张的弯曲空间,带给参观者自上而下的崇敬感的同时她又觉得及不自然,仿佛脆弱的平衡会在某一刻分崩离析。她想起教堂外那些纤细的扶壁,朦胧间她好像抓住了其中的关系,但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她握了握手,手心空荡荡一片。

头顶是玻璃花窗还有两旁彩色的长条花窗,天堂的光线照进教堂,任何人面对着高高的拱顶,总是会不自觉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教堂的四周是一个个烛台,不知名的油脂在烛台中燃烧,散发出迷人的清香。

这是种奢侈,能够尽情徜徉在这间乳白色的教堂里。

只要伸出双手,她就仿佛能拥抱所有绚烂的色彩。

这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教堂。

优卡静静地伫立讲台下,忍不住合实自己的双手,她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尽管那只是由一块块彩色玻璃拼凑而成的花窗,但好像确实有什么人在什么地方看着她。

那是四百六十年前,多么遥远的岁月,但却是四百多年前就有了祂那样的人。

“可为什么祂就非死不可?”优卡想得有些出神,等到她说出口的时候她才开始懊恼,她悄悄看向神父那边,发现神父坐在那些长条的座椅上出神地望着前方,这时她才稍微安心,她怕自己的轻率会暴露自己的无知,事实上她只从别人口中零零散散地听过一些关于祂的事情。

“是因为罪孽。”优卡才刚暗自庆幸但没料到神父突然开口,她被吓了一跳。但她发现神父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向她这边,这才让她稍微好受一点。

下次她可不能随便开口了,优卡暗自提醒自己。

“也是因为别人的陷害。”

“是谁陷害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