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很美,不是吗?”他把优卡压在窗口上让她朝外看,仿佛在炫耀他的宝贝一般,“不过这些你是不会明白。”
“哼。”优卡向外瞟去,昏黄的天色下那些低矮的茅草屋零零散散,根本说不上美。
“你,转过去,趴在窗子上。”他命令,但是优卡不为所动。
“你有听到吗?!”他的声音明显比之前更高了。
但优卡还是撇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她感觉自己眼中有些温热,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她咬着牙,尽量把头抬高一点而不想让一些东西淌下。
“哭了吗?”老人笑着问她,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颤栗。
她才不会哭的,不会被这些糟糕的家伙弄哭,只是她实在是不甘心,她无法接受别人对她的安排,无法接受自己生活在这里的事实。
“你!转过去!趴下来!”他的声音越提越高,寒风涌进来,在她疲惫的身体上留下一道道刺骨的伤痕。
“还是你要跳下去?”他贴着她的脸,看着她的双眼,当看到优卡眼中的畏惧后又哈哈大笑。
“你们不敢的!”他说,这种快感比他在高潮的时候还要强烈,他享受着优卡无法理解的事物。
“白痴。”她小声地说道,但还是被他听到了,他愤怒地张开大手甩在她的脸上。
“你这个小杂种再给我说一遍?”他在愤怒,但他也在笑,他的笑脸就仿佛跟那些嘲弄她的男孩子们一样,愚蠢而低级。
当然自己也是愚蠢而低级的,会因为他们可笑的举动而愤怒。
她好像多少理解那些笑脸,他和那些小男孩脸上兴奋的表情都在证明他们通过别人的痛苦来获得快乐。
“你再给我说一遍?”而他的脸也是扭曲狰狞的,他的身子不停地向前挤过来沉重地压在自己身上。
“你这个快进坟墓里的矮家伙!”她忽然朝他吼道,“离我远点!”
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在面对他们嘲弄的时候还以更恶毒的咒骂。
“你这个小杂种!”他目呲欲裂地看着优卡,这句话明显戳到了他的痛处。“你再给我说一遍。”
“老家伙,当你平躺在教堂里的时候你已经不能知道你那些儿子通红的双眼盯着你留下来的钱财,他们会争得头破血流!但他们更会庆幸你这个老东西终于死了!”优卡毫不示弱瞪着他丝毫没有放松,她觉得自己又找回自我了,将来会怎么样她一点也不在乎,她只明白自己原来是跟他们一样的人,一直以来都在他人的痛苦上寻求快感。
这简直糟透了,但她还是忍不住拥抱当下,享受正在发生的点点滴滴!
“住嘴!”他又是一巴掌扇过来,但他被什么坚硬锐利的东西挡住,他忍痛捂着自己的手,发现上面血肉模糊。
“你!你!”他声音颤抖,愤怒还有恐惧交杂在一起,他步履蹒跚间想要回头朝门边走去。
“住嘴!”优卡的瞳孔没有焦距,她的心中没有任何想法,只是将手中的铲子朝他头上甩下去,他的身子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你,你。”他晕晃晃地在地上爬着,颤颤巍巍地想要用手去指她,但铁铲砸在他的手上,砸歪了他的手指。
“我才不是不敢跳下去!”一下,鲜血飞溅在她的脸上…
“我才不是会严守教义的人!”两下,她觉得自己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又一下,优卡享受前所未有的轻松,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愉悦让她入迷。
看啊,曾经猥琐苍白的脸变得臃肿扭曲,不成人样,她双手并用,贪婪地挥舞着每一下。
“休姆斯子爵。”优卡轻轻地问他,“您说话啊。”
血丝从老人的眼角淌下,优卡盯着他的双眼只能看到麻木和无力,疼痛于他的精神已经不能施加更多的伤害。
但优卡还是不满足,她扯着自己的嘴角努力让自己笑起来。
“原来您已经老得说不了话了呢,那么就让您的儿子好好继承您所有的钱财包括这座城堡、这座庄园、这片领地上所有的人。”她毫不在意地一边摆手一边说道,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没有从子爵的身上离开,最终她发现子爵涣散的瞳孔突兀地收缩,老人家最后还是听到了她恶毒的话语,没有比这个来得还要痛快了。
优卡这次真的笑了,傻傻地咧着嘴,有快感,也有苦涩。她低着头深深地环抱着自己,咯吱咯吱地笑着。她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她的泪水在她的笑声间流下。
“白痴…”她说。
“混账…”她笑着说。
“笨蛋。”她最后哭了出来。
她迷茫,她害怕,狂风不停地从她身后的窗户涌进这里,匿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人蹲坐在地,死寂得可怕。
她已经无路可回了,她想要站起来,但最后却瘫倒在地,只有双手苦苦地支撑在身前。
祈祷室,她好像发现了什么,这里是城堡里的祈祷室,就像教堂里的祈祷室一样,是他们排放那些污秽之物的地方,地上都是泥沙,他们用泥沙将那些肮脏的东西掩埋,之后用铁铲将这些全都抛向窗外。
但是这有什么用?她绝望,只能用双手胡乱地去那擦那脏兮的地板,然后把土灰抹在自己的脸上。她的脸上一定溅满了鲜血,香水的味道也让她不好受。
我要离开这里,她想,她扶着床沿,身体慢慢地往前蹭,总算站了起来。
我要离开这里,优卡伸手去触碰那扇布满灰尘的房门。
我要离开这里,她推开了房门,油灯昏暗,一时间她无法适应城堡里的黑暗。
她慌乱地将房门在自己的身后关上,身子重重地压在上面。
“女士?”远处好像有什么人在靠近,优卡的脸色一片苍白,她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这具疲惫的躯体,她闭着双眼准备迎接自己人生的终点…
“你受伤了?”那是青涩稚嫩的声音,来自一位愚蠢的骑士,这不能怪那位骑士,因为在优卡眼中他们所有人都是白痴。
“你还好吗?”查尔迪斯小心地看着女孩闭着眼倚靠在门上。
“香水。”优卡突然睁开了双眼。
“香水?”查尔迪斯看了看优卡又看了看房门,他游离的目光让优卡的心紧紧地揪着,但优卡可以看到他的眼中没有怀疑,那是忧虑,冥冥中她好像知道了什么。
“香水。”优卡央求到,“你看看我邋遢的样子,我得快点回去。”
那确实是一位邋遢的女孩,脏兮的脸蛋通红的双眼,还有她脸蛋上的掌印和斑斑血迹。
这时查尔迪斯才恍然大悟。
“香水!”他大喊,很快从幕墙间走出了一位侍女,想要替优卡涂抹。
“我自己就可以了。”但侍女还没动手香水就被优卡抢了过来,她看着她,她也看着她。
“上帝保佑你。”查尔迪斯在一旁说,语气悲哀。
优卡张了张嘴,最后她什么也没说,笑着朝他摇了摇头。
查尔迪斯静静地看着她娇小的身影推开一丝房门,毅然决然地迈向房中。
随着房门合实,城堡再次深陷一片漆黑当中,他摸了摸腰间的十字剑,远远地坐了下来,夜晚将至,今晚似乎比往常还要来得安静。
夜很快就深了,城堡仿佛原野上巨大的野兽,静静地伏在黑夜中,直到最后一点光亮在城堡的窗口上黯淡,蒙特卡西诺教区彻底陷入了黑暗当中。
但夜晚不是结束,黑暗中有人伺机而动,城堡西南方的一间祈祷室在死寂的黑夜中打开了房门,香水与腥臭混杂,但房门立刻被合实,将祈祷室中的混沌掩埋。
“先生?”有人在轻声呼唤,那是女孩娇弱的声音。
“骑士先生?”优卡将手轻轻地搭在查尔迪斯的腰间,查尔迪斯静静地靠在石墙上,不知道在这里等着谁,只有鼻尖传来微弱的鼾声。
优卡轻轻地将十字剑抽出,黑暗中光滑的剑身仿佛映射出她娇小的身影,
“借我一下,骑士先生。”她双手紧握着剑柄将身后的人落下。
“谁都不可以阻止我。”她小心翼翼地穿梭在潮湿阴暗的城堡间,夜晚的城堡比白天来得要冷,她的身体颤栗不止,几近麻木。恍惚间只有她的意志驱使着她踩在一级级石阶上,剑柄冰凉,她甚至无法感受到自己的双手。
“大哥到哪里了?”
“伊鸠比平原。”
“花钱雇的那些骑士呢?”
“在森林入口处,应该明早就能遇到了。”
“啧,如果那个死老头没有生下我也没有这么多事。”
“达姆先生?”
“不用担心,这里的人都盼着那个老家伙早点死,只有我居然要祈祷他多活久一点。”
对不起。优卡在心中念道,贴着纵横交错的内墙,又穿行在幕墙间。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道歉,大抵跟他们平时的祈祷一样,她在这时终于希望能够得到些什么人的帮助。
“今天那个小家伙真的是嚣张,你知道吗?”
“她怎么啦?”
“她见我把香水拿过去就直接抢过去了!你说她是不是讨厌我帮她涂香水!”
“她可真没礼貌。”
“该死的东西,也不知道现在被那个老不死糟蹋成什么样子。”
“我看她瘦成那样,估计过了今晚也活不过明天了。”
对不起。优卡颤颤巍巍地走在冰凉的石阶上,前方就是城墙,她渴望什么人可以保佑她,让她不被他人发现,就算是十字架上的祂也行,只要今天能过去她一定会每天都去教堂看祂,就算要她去唱那些赞美诗都行。